冬日的江州，雨终于停了，天空却像蒙了一层灰，阴得让人喘不过气。
盐务署前的石狮子还挂着雨水，街边来往的百姓指指点点，看向那面临时挂起的“顾”字旗，都带着几分敬畏，又几分胆怯。
顾青山站在大堂门口，负手而立，目光凌厉得像出鞘的刀。
这几日，盐商圈子里风声鹤唳。
三大家族被连夜清算后，剩下的小盐商早就吓破了胆，一个个排着长队往盐务署送账册，只求自保。
“顾公子，咱们真是被逼的啊……以后，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顾公子，钱都在这里，绝不瞒您一分一文！”
顾青山淡淡扫他们一眼，冷声：“这江州，从今往后，只听顾家。”
“是是是！”
顾青山收拾完一众盐商，回到偏院，发现沈玉笙正捧着一沓洗好的衣裳，一件件晒在屋檐下。
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笑：“顾公子，今天天放晴了。”
顾青山走过去，忽然伸手揉了揉她头发：“等忙完这些事，我带你回顾家祖宅，重开大门。”
沈玉笙眼眶立刻红了，哽咽：“好……”
顾青山看着她，心底忽然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安宁，仿佛这些日子所有的杀戮、阴谋，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女子能安心过日子。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萧如雪提着一篮新蒸好的包子走进来，冷着脸看他：“顾青山，吃点热的吧，你几天都没碰过正经饭了。”
顾青山失笑：“你还会关心我？”
萧如雪瞪了他一眼：“你死了，咱们怎么办？”
顾青山愣了愣，随即笑得眼角都柔了：“放心，我死不了。”
萧如雪把篮子放下，背过身，声音闷闷：“你死了，我就跟着你一起死。”
顾青山心头猛地一震，眼神闪过复杂：“如雪……”
萧如雪忽然回过头，眼圈微红：“我说真的。”
顾青山深深看着她，过了好半晌，才沙哑开口：“我会活着，护你们都活着。”
两女的情绪让院里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顾青山忽然觉得，这一场仿佛早就写好的宿命，他一个人背得起，也必须背得起。
当天夜里，柳如烟又来了。
她没有穿那身华美狐裘，只着一件素色纱裙，乌发简单束起，却依旧艳得惊心。
她走进顾青山的书房，眼神凌厉：“盐务署安稳是好事，可你知道安平侯会怎么反扑吗？”
顾青山挑挑眉：“说。”
柳如烟压低声音：“我收到消息，安平侯在江州留的一支私兵，己经秘密调动，要在盐市起火，混乱中杀你。”
顾青山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什么时候动手？”
“最快，三日。”
顾青山缓缓放下手里的账册，淡淡：“那就三日之内，把盐市所有能打仗的，都握在我手里。”
柳如烟愣了愣，随即轻声笑：“顾青山，你真是疯得可怕。”
顾青山看着她，忽然语气低沉：“柳小姐，我若有一日赢到头，你可愿意跟我？”
柳如烟身形一震，脸色飞红，嘴唇张了张，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青山笑了笑，转开话题：“放心，三日后，江州盐市若还姓顾，我请你喝酒。”
柳如烟狠狠瞪他一眼：“大言不惭！”
可转身时，她耳根却红得滴血。
夜更深，顾青山独自在盐务署后堂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整个人都隐在黑影里。
三十个死士分散守在各处，空气安静得只能听见雨后屋檐上偶尔落下的水滴声。
他慢慢把刀放在膝上，抚过那暗沉的刃口，脑子却异常清醒：
三日，只有三日，必须把江州的局彻底封死。
与此同时，江州城北，一座废弃粮仓里。
七八个黑衣人围着火盆低声说话。
“顾青山这个疯狗，若再不除掉，江州怕是再没人能管得住他。”
“那柳如烟也靠不住，顾青山越强，她越留不住他。”
“好，咱们趁盐市闹事，把他剁碎了，扔江里喂鱼。”
火光闪烁间，一个戴着铜面具的首领冷冷开口：“三日后，盐市放火，逼顾青山亲自出面。那时，必杀！”
“诺！”
三日转瞬即至。
顾青山连日调度盐市的帮会，明里说是重整盐运，其实己经把几百个打过仗的泼皮地痞收拢在自己手下。
这些人平日混吃混喝，可一旦有人肯给饭给钱，他们就能变成最残忍的打手。
顾青山对他们只有一句话：
“盐务若乱，杀！”
那几百人当场大呼：“杀——！”
柳如烟看着盐市街口那一队队手持长刀的混混出身的打手，心里竟莫名升起一丝敬意。
她走到顾青山面前，轻声：“你真的不怕引火烧身？”
顾青山冷笑：“乱，才有活路。”
柳如烟忍不住盯住他：“若有一日，我成了你的女人，你会不会也这样逼我？”
顾青山看她一眼，忽然笑得极冷：“若你敢背叛，我会。”
柳如烟微微发抖，却又止不住地被吸引住：“疯子……”
三日夜，江州盐市终于起火。
数条街同时冒出浓烟，火光吞噬夜空。
百姓惊叫着西散逃命，盐商仓库被点燃，盐块在火里炸开白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顾青山披着斗篷，提刀立在火场中央，冷冷看着冲过来的黑衣刺客：“来得好。”
对面那群人看见他，一个个杀意爆发：“杀顾青山！”
顾青山没有退，反而主动冲上去，刀光一闪，血光喷溅！
他的身影在火光中纵横，几乎像一头不要命的野兽。
“当！”
刀与刀相撞，火星西溅。
顾青山猛地一脚踹飞一个黑衣人，回身又是一刀劈下，把一个刺客的肩膀连带半边胸口劈得粉碎。
身后忽然传来尖叫声。
顾青山猛地回头，看见沈玉笙跌跌撞撞地冲进火场，眼里全是恐惧：“顾青山！！”
顾青山瞳孔一缩，疯了一样冲过去，把沈玉笙死死拉进怀里：“我不是让你在署里等吗！”
沈玉笙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我怕你死……”
顾青山猛地把她往后一推：“小顺子！带她走！”
小顺子慌张地跑来：“顾公子，小顺子在！”
顾青山冷声：“护她，活着！”
“诺！”
顾青山再次转身，眼前的黑衣人己经再次逼近，他脸上闪过一抹狞笑：
想杀我？都得死！
火光照在他脸上，血污和灰尘混成一片，却掩不住那一双冷厉到近乎癫狂的眼睛。
“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