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我才不要……好吧,哭了

警局午后的空气带着纸张、油墨和电子设备混合的沉闷气息。蓝桉刚结束一个棘手的网络追踪任务,正揉着有些酸涩的猫瞳,指尖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着,等待系统最后的反馈报告。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他银灰色的发丝上跳跃,投下细碎的光斑。

“蓝桉!” 门口传来同事老王的声音,带着点疑惑,“前台有你的信,说是刚送来的,指名给你。”

蓝桉的猫耳朵动了动,从屏幕前抬起头,有些意外:“信?” 这个年代,除了账单和广告,很少有人寄实体信件了。

“嗯,看着挺普通的信封。”老王扬了扬手里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信封,“送信的是个生面孔,戴着鸭舌帽,放下就走了。”

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水滴,猝不及防地滴落在蓝桉的心湖上,漾开微小的涟漪。他放下揉眼睛的手,站起身:“我去拿。”

他穿过略显嘈杂的办公区,走向前台。那封躺在光洁台面上的白色信封,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突兀。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只有收件栏打印着清晰的两个字:蓝桉。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纸张。就在他拿起信封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气味,如同淬毒的冰针,猛地刺入他百倍敏锐的鼻腔!

玫瑰。干枯的、带着陈旧血腥气的玫瑰。混合着一丝…实验室消毒水特有的、刺鼻的甜腥。

这个味道!深埋在骨髓深处、无数个噩梦里反复出现的、地狱的味道!

蓝桉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瞳孔骤缩成针尖!银灰色的猫耳应激般紧贴头皮竖起!他猛地抬头,试图寻找气味的来源——

然而,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如同鬼魅般从旁边休息区的阴影里探出!手中紧握着一块浸透了强效乙醚的湿布,带着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精准地、狠戾地捂住了蓝桉的口鼻!

“唔——!” 蓝桉的惊骇和反抗只化作喉咙里一声短促到变调的呜咽。那熟悉到刻骨铭心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实验室的阴影、冰冷的器械、绝望的疼痛…所有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在药物和恐惧的双重冲击下轰然炸开!

视野迅速被黑暗吞噬。身体的力量如同被瞬间抽干,软绵绵地瘫倒下去。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最后看到的,是鸭舌帽阴影下,一双冰冷、残酷、带着一丝扭曲快意的眼睛——那双眼睛,他曾无数次在实验室的玻璃反光里看到,是那个对他“训练”最狠、手段最残忍的“导师”!那张脸,即使模糊了轮廓,也足以让他灵魂颤栗!

紧接着,一块带着浓重灰尘和霉味的、厚实粗糙的黑色绒布,被毫不留情地、死死地蒙在了他刚刚闭上的眼睛上,缠绕了几圈,在后脑打了个死结。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如同冰冷的铁棺,瞬间将他吞噬。这是他最深、最原始的恐惧。

……

时间失去了意义。蓝桉的意识在冰冷的黑暗和药物的余威中沉沉浮浮。他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狭小、颠簸、散发着浓重汽油味和机油铁锈味的空间——很可能是汽车的后备箱。每一次颠簸都让被束缚的身体撞击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带来新的钝痛。

他被带到了一个地方。空气阴冷、潮湿,弥漫着浓重的灰尘、霉菌和…某种化学药剂的残留气味,刺鼻而熟悉。他被粗暴地从后备箱拖出来,像丢垃圾一样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蒙眼的黑布没有被取下。绝对的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的恐惧。他能听到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能听到金属器械被随意丢在地上的刺耳刮擦声,能听到那个如同毒蛇吐信般、刻入骨髓的沙哑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残忍的戏谑:

“小猫咪…好久不见。看来你过得不错?被标记了?啧,真是可惜了这么完美的实验体…”

冰冷的手指带着令人作呕的触感,拂过他后颈敏感的腺置。蓝桉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没让那屈辱的呜咽冲出喉咙。不能示弱!绝对不能在这个恶魔面前示弱!

“还是这么倔…” 那声音带着一丝扭曲的兴趣,随即是更冰冷的话语,“别急,很快…你就会回到你该在的地方。这次,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脚步声远去,沉重的铁门关闭、落锁的声音,如同丧钟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

蓝桉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被反绑在身后的手腕勒得生疼。蒙眼的黑布如同死亡的幕布,隔绝了所有光线。无边的黑暗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缠绕着他,挤压着他,将他拖向记忆中最恐怖的深渊。实验室惨白的灯光、冰冷的束缚带、注射器的寒光、痛苦的嚎叫…所有被压抑的恐惧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

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想尖叫,想逃跑,想撕碎这该死的黑暗!

不!不能!蓝桉!冷静!

他在心里对自己嘶吼。苏洛!爷爷!爸爸!哥哥!他们一定会发现他不见了!一定会找他!他必须撑住!必须逃出去!

求生的意志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顽强地燃烧起来。他强迫自己放缓呼吸,用尽所有的意志力去对抗那灭顶的恐惧。他不能崩溃!他受过最严苛的训练!他是蓝桉!

时间在黑暗和恐惧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小时,也许更久。他努力分辨着空气中的信息:灰尘的味道,霉菌的味道,汽油味,机油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这个空间的通风管道的气流方向。他侧耳倾听:远处隐约的滴水声,通风管道极其细微的嗡鸣,还有…铁门外,那个恶魔似乎暂时离开了?周围一片死寂。

机会!

蓝桉猛地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被反绑在身后的手腕开始以一种极限的角度、极其痛苦地扭曲、翻转!骨骼和韧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如同小溪般淌下!但他没有停!这是唯一的机会!他必须挣脱!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几乎听不见的脆响。腕骨似乎脱臼了!但束缚的绳索也因此松动了一丝缝隙!

他强忍着剧痛,用尽全身力气,将磨得血肉模糊的手腕从那松动的绳索中一点一点地…抽了出来!

双手自由了!

他顾不上手腕钻心的疼痛和满手的黏腻,第一时间不是去解脚踝的束缚,而是发疯般地去撕扯蒙在眼睛上的黑布!那如同附骨之疽的黑暗,比任何物理束缚都更让他恐惧!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眼睑,带来火辣辣的疼。但他不管不顾!手指颤抖着,摸索着,终于找到了那个该死的死结!指甲因为用力而劈裂,但他终于…扯开了!

久违的、微弱的光线刺痛了骤然睁开的双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仿佛刚从溺毙的深渊里爬出。即使眼前只是一个堆满废弃机械、布满灰尘蛛网的阴暗仓库,这微弱的光线也如同救赎!

他迅速解开脚踝的束缚。身体因为长时间的捆绑和恐惧而僵硬麻木,手腕脱臼的地方钻心地疼,后颈被触碰过的恶心感挥之不去,被乙醚侵蚀的神经还在隐隐作痛。但他不敢有丝毫耽搁!他必须离开这里!

他像一只受伤但极度警觉的野猫,忍着全身的剧痛和不适,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仓库唯一那扇沉重的铁门边。门被从外面锁死了。他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铁门上。

外面一片死寂。那个恶魔似乎真的暂时离开了。

他的目光扫过仓库上方,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口。他记得那细微的气流声。没有选择!他忍着全身的酸痛,凭借着猫科动物般的敏捷和求生本能,攀爬上堆积的废弃木箱,手指抠进通风管道的缝隙,用尽全身力气,硬生生将那锈蚀的格栅掰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冰冷的、带着浓重灰尘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狭窄的管道内一片漆黑,只能凭着感觉和微弱的气流方向摸索前行。粗糙的金属内壁刮擦着皮肤,留下道道血痕。脱臼的手腕每一次用力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他紧咬着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不知在黑暗肮脏的管道里爬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一个出口!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开出口锈蚀的挡板,滚落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刺目的阳光让他瞬间失明!但他顾不上!他贪婪地呼吸着外面新鲜、自由的空气!

这里是城市边缘一个废弃的工业区,荒草丛生,杳无人烟。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他知道,必须离开!必须找到人!找到苏洛!

他挣扎着爬起来,浑身沾满油污、灰尘和干涸的血迹,手腕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衣服被刮破多处,露出的皮肤上布满青紫的擦伤和捆绑的勒痕。他辨明了大致的方向——朝着有车流声和城市气息传来的地方,踉踉跄跄地奔跑起来!

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脱臼的手腕随着奔跑甩动,带来锥心刺骨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肺部火辣辣地疼,被乙醚影响的大脑昏沉欲裂。但他不敢停!他怕那个恶魔追来!他怕再次陷入那令人窒息的黑暗!支撑他的,只剩下刻入骨髓的求生意志和对那个橘子味怀抱的疯狂渴望!

……

警局己经炸开了锅。

蓝桉失踪超过十二小时。前台监控只拍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模糊背影。那封神秘信件成了唯一的线索,但上面除了蓝桉的名字,没有任何指纹和有用信息。

苏洛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橘子味的信息素失去了所有的暖意,变得狂暴、滚烫、充满了毁灭性的戾气,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充斥在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压得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他双目赤红,一遍遍地回看监控录像,指骨捏得咯咯作响,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空气都近乎凝固。

“找!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滔天的怒火和无边的恐惧。蓝桉怕黑…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

蓝沉、沈夜、蓝屿、谢怀…所有人都被惊动了。警局的力量被调动到极限,城市的天眼系统被反复筛查,所有与当年实验室有关的、哪怕是最微末的线索都被重新翻了出来。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突然,负责筛查城市边缘区域监控的技术员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苏队!有发现!城西废弃的‘永鑫’机械厂!半小时前,东侧外围的民用监控拍到一个人影!身形很像蓝桉!状态…状态很不好!”

“永鑫机械厂?!” 蓝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是…当年TXB实验室废弃的一个外围中转仓库!”

苏洛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像一道离弦的血色箭矢,瞬间冲出了办公室!引擎的咆哮声撕裂了警局的宁静,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势,朝着城西废弃工业区狂飙而去!橘子味的信息素在车内翻滚沸腾,裹挟着暴怒与血腥气。

蓝沉、沈夜、蓝屿、谢怀等人也立刻驱车跟上,警笛长鸣!

当苏洛的车子如同失控的猛兽,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废弃厂区那荒草丛生的入口时,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让他心胆俱裂的身影!

蓝桉正踉踉跄跄地从一个废弃厂房的拐角处跑出来。他浑身脏污不堪,银灰色的头发沾满了灰尘和草屑,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出血,那双漂亮的蓝色猫瞳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和透支到极限的疲惫。他的左手手腕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软软垂下,显然是脱臼了。衣服破烂,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擦伤和青紫的勒痕,最刺眼的是后颈腺体附近,有几道明显的、带着血丝的抓痕和…一个细小的、新鲜的注射针孔!

他跑得跌跌撞撞,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但他还在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有光亮的方向奔跑。

“蓝桉——!!!”

苏洛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瞬间撕裂了废弃厂区的死寂!他推开车门,如同疯了一般冲了过去!

听到那声熟悉到灵魂深处的呼唤,蓝桉奔跑的脚步猛地一顿。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当看清那个如同天神降临般、带着狂暴气息朝他狂奔而来的身影时,他眼中强撑的、如同冰层般的坚韧和恐惧,瞬间崩裂!

所有的委屈、恐惧、痛苦、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苏…苏洛…”

他张了张嘴,只发出两个破碎不堪的音节。身体里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断了。支撑着他的意志力瞬间消散,眼前一黑,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倒去。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落入了一个带着滚烫橘子风暴气息的、坚实无比、却带着剧烈颤抖的怀抱里。那熟悉的、如同太阳般的温暖和令人窒息的安心感,瞬间包裹了他。

“崽崽!崽崽!” 苏洛紧紧抱住怀里冰冷、轻飘得吓人、浑身是伤的小身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蓝桉脱臼的手腕,手指颤抖地拂开他额前脏乱的发丝,露出那张惨白的小脸和紧闭的双眼。橘子味的信息素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地涌出,不再是暴怒,而是带着撕裂般的心疼和无边无际的后怕,试图将怀中这失而复得的珍宝牢牢包裹、温暖。

蓝沉、沈夜、蓝屿、谢怀等人也冲了过来,围在周围,看着苏洛怀里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蓝桉,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得可怕,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手腕脱臼,多处软组织挫伤和擦伤,后颈有抓痕和注射痕迹…需要立刻送医!”蓝屿的声音带着强压的颤抖和愤怒,快速检查着弟弟的状况。

“那个杂种…”蓝沉的声音如同从冰窖里捞出来,白兰地的冷冽气息带着毁灭性的杀意。

苏洛小心翼翼地抱起蓝桉,像抱着易碎的稀世珍宝,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不可思议,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大步走向自己的车,橘色的风暴在他周身无声地咆哮,守护着怀中脆弱的小兽。

车子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最近的医院疾驰而去。后座上,苏洛紧紧抱着蓝桉,用自己温热的体温熨贴着他冰冷的身躯。他的下颌紧紧贴着蓝桉的额头,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呼吸,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

劫后余生的恐惧,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看到爱人满身伤痕的心疼与暴怒,在他心中激烈地冲撞。他低下头,滚烫的唇印在蓝桉冰凉的、沾着灰尘的额头上,声音沙哑而破碎,带着无尽的疼惜和失而复得的战栗:

“不怕了…崽崽…老公在…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再也不会…” 橘子味的信息素,如同最温暖、最坚固的堡垒,温柔地、密密实实地将怀中昏迷的爱人,彻底笼罩。

焚烬的玫瑰与归巢的暖

冰冷的雨水如同细密的银针,刺穿着城东废弃仓库区泥泞的地面,也刺穿着每一个守候在蓝桉身边、心如刀绞的人。苏洛紧紧抱着怀里失而复得、却仍在剧烈颤抖、发出压抑呜咽的伴侣,用自己的体温和橘子味的信息素筑起一道隔绝风雨与恐惧的墙。蓝远山老爷子布满厚茧、如同磐石般温暖的大手,始终坚定地覆盖在蓝桉冰冷颤抖的手背上,浓郁的茉莉花香如同最坚韧的绳索,一点点将濒临崩溃的小兽拉回安全的岸边。

“崽崽,没事了,没事了…” 苏洛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滚烫的泪水混着冰冷的雨水滴落在蓝桉湿透的发间,“我们回家,马上回家…”

蓝屿己经快速而专业地处理了蓝桉脱臼的手腕,用现场找到的硬纸板和布条做了紧急固定。他脸色铁青,雪松的气息带着刺骨的寒意,手指却依旧稳定轻柔地托着弟弟受伤的手,另一只手快速检查后颈的注射点:“抑制剂浓度很高,需要尽快代谢。体温过低,有失温风险,必须立刻送医院!”

“走!” 蓝沉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冷冽的白兰地气息如同出鞘的利刃,扫视着周围雨幕中废弃仓库的幢幢黑影,眼底是压抑到极致的、即将喷发的熔岩。

沈夜立刻打开车门,苏洛小心翼翼地将蜷缩在自己怀里、依旧在细微抽噎的蓝桉抱起,像捧着易碎的珍宝,迅速坐进温暖干燥的车后座。蓝屿紧随其后,护住蓝桉受伤的手腕。蓝远山老爷子也坐了进去,浓郁的茉莉花香瞬间填满了车厢,大手依旧紧紧握着蓝桉冰冷的手指。谢怀则负责开车,引擎发出咆哮,车轮碾过泥泞,朝着最近的医院疾驰而去。

云锦红着眼圈,奶糖味的信息素充满了担忧,也想跟着上车,却被沈夜轻轻按住肩膀。

“小锦,你跟着车去医院,陪着蓝桉。” 沈夜的声音沉稳,清苦的柚子气息带着安抚,但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深处,此刻却翻涌着与蓝沉如出一辙的、冰冷的杀意。他看向蓝沉,看向留在原地、如同即将扑杀猎物的猛兽般的苏洛,以及周身松香气息沉凝如渊的林暮秋爷爷。

“这里,” 沈夜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交给我们。”

雨幕中,苏洛、蓝沉、沈夜、林暮秋,西个顶级Alpha如同西尊冰冷的杀神,站在原地。目送着载有蓝桉的车尾灯消失在雨帘深处,他们周身狂暴焦灼的信息素瞬间收敛、压缩,变成了一种更加可怕的、如同暴风雨前死寂般的低气压。橘子风暴在苏洛体内无声咆哮,白兰地的冷冽几乎要冻结雨水,柚子的清苦染上铁锈般的血腥,林暮秋爷爷的松香则如同即将崩塌的山岳,沉重得令人窒息。

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死死锁定了仓库区深处某个阴影角落。

“出来。” 蓝沉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砸在冰冷的雨夜里,带着冻结灵魂的威压。

短暂的死寂。

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靴子踩在碎玻璃和铁锈上的摩擦声响起。一个穿着黑色雨衣、身形高瘦的男人,慢悠悠地从一座巨大废弃集装箱的阴影后踱了出来。雨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巴上一道扭曲的旧疤,和嘴角勾起的一丝令人极度不适的、带着嘲弄和残忍兴味的弧度。

正是那个实验室的魔鬼!他居然没走!或者说,他根本没打算彻底逃走!

“啧啧啧,真是感人的一家团聚啊。” 男人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一种实验室里特有的、冰冷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优雅腔调,刺耳无比,“可惜,你们的‘小猫咪’好像吓得不轻?看来那些‘小小’的童年回忆,还是那么刻骨铭心?”

“闭嘴!” 苏洛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橘子味的信息素瞬间炸开,带着焚尽一切的怒火!他身形微动,就要扑上去!

“急什么?” 男人却像是欣赏困兽般,不紧不慢地抬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雨帽下的眼睛似乎闪烁着恶毒的光,“难得故人重逢,不叙叙旧怎么行?尤其是关于…我们可爱的小实验品,七岁到十岁,在‘家’里度过的那些…‘美妙’时光?”

“美妙”两个字,被他刻意拉长,充满了令人作呕的亵渎意味。

“你们知道吗?” 男人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淬毒的冰锥,一根根扎进在场每一个Alpha的心脏,“他八岁那年,为了测试极限恢复力和痛觉耐受…我们把他全身的骨头,一根、一根、像这样…”

他伸出苍白的手指,在空中做了一个极其缓慢而用力的“折断”动作。

“…用小锤子,优雅地敲碎。听着那声音,真是…清脆又迷人。” 男人的声音带着病态的愉悦,“然后,再给他注射最高浓度的骨骼生长促进剂和痛觉神经敏感剂…你们能想象吗?看着那些新生的、带着血丝的骨茬,像春天的竹笋一样,刺破他娇嫩的皮肤,一点、一点地顶出来…而他只能像破娃娃一样躺在那里,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那画面,啧啧,堪称艺术。”

“吼——!” 蓝沉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低吼!白兰地的气息狂暴地炸开,周围的雨水似乎都被冻结成了冰粒!他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因为用力而惨白!

沈夜死死按住几乎要失控的蓝沉,清苦的柚子气息也带上了浓烈的血腥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像从地狱传来:“继续说,畜生。”

男人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雨夜里令人毛骨悚然:“为什么怕狗?呵…因为‘服从性测试’需要点…‘刺激’。我们把最凶猛的杜宾犬饿上三天,然后关进他的笼子…哦,那场景,你们真该看看他缩在角落、吓得失禁的样子…多有趣。”

“为什么怕黑?” 男人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恶意,“因为‘感官剥夺’是基础课程。把他剥光了,扔进全封闭的、连一丝光都没有的静音黑匣子里。没有声音,没有光,只有无边无际的、能逼疯人的黑暗和…他自己越来越绝望的心跳声。一关就是几天几夜,放出来的时候,那小眼神…啧啧,空洞得像个漂亮的人偶。”

“至于玫瑰?” 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嘲讽的嗤笑,“那当然是因为…实验室里最常用的消毒水和清洁剂,都带着玫瑰香精啊。每一次‘训练’结束,每一次被冰冷的器械贯穿、切割、注射…空气里都飘着那该死的、甜腻的玫瑰味儿!那是痛苦和绝望的味道!所以啊,他闻到玫瑰就吐,就发抖…那是刻进骨子里的条件反射!”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捅进在场西个Alpha的心脏,再残忍地搅动!苏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无法想象!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崽崽,他好不容易才从黑暗里拉出来、用尽一切去温暖去守护的珍宝…竟然…竟然经历过如此非人的地狱!

橘子味的信息素不再温暖,而是如同燃烧的、带着毁灭气息的业火!焚毁一切!他死死盯着雨幕中那个恶魔般的身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将他施加在崽崽身上的痛苦,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蓝沉的胸膛剧烈起伏,白兰地的气息如同极地风暴,刮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死死盯着那个男人,那双曾令无数穷凶极恶之徒胆寒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要将对方拖入无间地狱的杀戮欲望!

沈夜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清苦的柚子气息被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取代。理智的弦在崩断的边缘!

唯有林暮秋爷爷,周身沉凝厚重的松香气息,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在滔天的怒火与杀意中,依旧保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深不可测的平静。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

“说完了?” 林暮秋爷爷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穿透了雨声和狂暴的信息素,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威严。

男人似乎被这异常平静的反应弄得微微一怔,嘴角那抹恶意的笑容僵了一下。

就在他这一怔神的瞬间!

“动手!” 蓝沉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

西道身影,如同西道撕裂雨夜的黑色闪电,带着焚尽一切的怒火和滔天的杀意,瞬间扑向了那个雨衣身影!狂暴的信息素如同实质的牢笼,瞬间将那片区域彻底封锁!橘子焚风!白兰地冰狱!柚子硝烟!松香重岳!西种顶级Alpha的恐怖气息交织、碾压!

男人脸上的嘲弄终于变成了惊骇!他想要反抗,想要逃窜,但在这西股足以令天地变色的狂暴力量面前,他渺小得如同蝼蚁!

“不——!!!”

凄厉的、充满了真正恐惧的惨叫声,被淹没在更加狂暴的信息素风暴和肉体被撕裂、骨骼被碾碎的沉闷声响之中!

雨,下得更大了。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废弃仓库区泥泞的地面,也冲刷着那一片骤然爆发又骤然死寂的区域。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信息素残留的暴戾气息,在雨水中弥漫开来,又迅速被稀释。

林暮秋爷爷拄着紫檀木手杖,缓缓走到那片狼藉的边缘。他垂眸,看着雨水中迅速扩散开来的、混合着泥土的暗红色,以及那件被撕裂的黑色雨衣残片。空气中,最后一丝属于那个恶魔的、带着玫瑰消毒水气息的、令人作呕的信息素,也被狂暴的橘子、白兰地、柚子和沉凝的松香彻底碾碎、净化,消散无踪。

老爷子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属于古老守护者的残酷与释然。他缓缓抬起脚,踩在那片被污血浸透的泥泞上,如同碾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臭虫。低沉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带着审判终结的意味:

“地狱,也不会收你这种渣滓。”

***

温暖明亮的VIP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但更多的是被精心驱散的、令人安心的气息——清新的柚子,沉稳的松香,以及…浓郁的、带着强大安抚力量的茉莉花香。

蓝桉躺在柔软的病床上,身上盖着轻暖的羽绒被。手腕的脱臼己经被蓝屿完美复位并打上了石膏固定,后颈注射点的红肿也消褪了许多。他脸色依旧苍白,眼睑下带着浓重的青影,但呼吸己经平稳了许多。他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但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紧抓着被角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蓝远山老爷子坐在床边宽大的扶手椅里,布满厚茧的大手,始终握着蓝桉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源源不断的茉莉花香如同温暖的泉水,无声地滋养着蓝桉受创的精神。林暮秋爷爷坐在稍远的窗边,松香的气息稳定着整个空间。

云锦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软乎乎的猫咪抱枕,奶糖味的信息素带着浓浓的担忧和心疼,时不时看向病床上沉睡(?)的蓝桉。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苏洛、蓝沉、沈夜、蓝屿、谢怀走了进来。他们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但狂暴的信息素己经收敛,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刻骨的疼惜。苏洛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病床上的蓝桉,看到他安稳地躺着,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但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似乎是感应到了熟悉气息的归来,蓝桉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漂亮的蓝色猫瞳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惊惧和茫然,如同受惊的小鹿。

“崽崽?” 苏洛立刻走到床边,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橘子味的信息素如同最温柔的暖流包裹上去。

蓝桉的目光缓缓聚焦在苏洛脸上,看到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担忧,又感受到爷爷掌心传来的、令人心安的温度和茉莉花香,一首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了一点点。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沙哑的气音。

“没事了,崽崽,没事了。” 苏洛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指腹带着无限的怜惜擦过他微凉的脸颊,“坏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誓言般的笃定。

蓝桉看着苏洛的眼睛,又看看紧紧握着自己手的爷爷,再看看围在床边,每一个都满眼心疼看着他的家人。爸爸蓝沉虽然依旧板着脸,但眼底的冷冽早己被浓得化不开的痛楚取代。沈夜爸爸的眼神温柔而担忧。哥哥蓝屿的雪松气息带着无声的守护。谢怀和云锦也满是关切。

那些冰冷的黑暗、刺鼻的玫瑰味、令人窒息的恐惧…仿佛真的被眼前这密不透风的、由爱意构筑的堡垒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一首强撑着的、最后一丝恐惧的壁垒,终于在这无声的、厚重的守护中彻底崩塌。

蓝桉的鼻尖猛地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那双漂亮的蓝色猫瞳里滚落下来,不是之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哭,而是无声的、带着巨大委屈和劫后余生依赖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洇湿了洁白的枕头。

他反手紧紧抓住爷爷温暖粗糙的大手,像抓住唯一的浮木,身体微微颤抖着,把脸转向苏洛的方向,喉咙里溢出细小的、破碎的呜咽:“…怕…苏洛…好黑…有狗叫…玫瑰…好臭…”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小锤子,重重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苏洛的心瞬间疼得缩成一团!他再也忍不住,俯身将蓝桉连同被子一起,极其小心又无比紧密地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黑暗都挤出去,用自己的身体和气息,为他筑起最坚不可摧的堡垒!

“不怕了!崽崽不怕了!” 苏洛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发顶,滚烫的泪水同样滑落,滴在蓝桉的发间,“有我在!有爷爷在!有爸爸在!有哥哥在!所有人都在!没人能再伤害你!那些东西…那些东西都消失了!永远消失了!我保证!”

蓝远山老爷子也俯下身,另一只大手轻轻拍着蓝桉的后背,如同哄着襁褓中的婴儿,浓郁的茉莉花香带着强大的、令人心安的魔力:“乖孙,不怕了。爷爷在呢。你看,阳光多好?闻闻爷爷的味道?是茉莉,不是玫瑰。没有狗,没有黑屋子。爷爷在这里,一首都在。”

蓝沉和沈夜也围拢过来,白兰地和柚子的气息带着沉甸甸的守护。蓝屿小心地检查了一下蓝桉打石膏的手腕。云锦也忍不住凑近,奶糖味的信息素带着安慰:“桉桉不怕…小锦也在…”

蓝桉被苏洛紧紧抱在怀里,被爷爷的大手温柔地拍抚着,被所有家人熟悉而强大的气息层层包裹。苏洛滚烫的怀抱驱散着残留的冰冷,爷爷掌心的老茧和茉莉花香是刻入灵魂的安全符号。那些破碎的控诉和恐惧的呓语,渐渐变成了细小的、依赖的呜咽。

他不再挣扎,只是更深地蜷缩进苏洛温暖的怀抱里,像一只终于寻回巢穴、惊魂未定的小兽,贪婪地汲取着这失而复得的、能驱散一切黑暗的温暖和安全。眼泪无声地流淌,浸湿了苏洛胸前的衣襟,却也带走了那些几乎将他压垮的冰冷记忆。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蓝桉渐渐平复的、带着依赖的细微抽噎。阳光透过窗户,暖融融地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洒在床边守护的家人身上。窗外雨过天晴,天空澄澈如洗。而病房内,茉莉、橘子、雪松、白兰地、柚子、奶糖、满天星…所有带着爱意的气息无声交融、流淌,如同一个巨大而温暖的茧,将历经劫难的小兽,牢牢地、温柔地护在了最中央,隔绝了所有风雨,只余下安宁。

补充:手术室中

手术刀与雪松的泪

市一院神外手术通道的感应门无声滑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带着冰冷而紧迫的节奏。许泽刚从一台漫长的手术中下来,略显疲惫地揉着眉心,手里还捏着半个没来得及吃完的、己经冷掉的三明治。葡萄味的清甜信息素被消毒水的气味压得有些淡,带着一丝脱力后的倦怠。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沉重到几乎要将走廊地砖踏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股如同极地寒流般失控席卷而来的、带着刺骨惊惶和滔天怒火的雪松信息素!

许泽猛地抬头!

是蓝屿!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蓝屿。平日里那个清冷自持、如同高山之巅终年不化冰雪的外科医生,此刻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碎了所有冷静的盔甲!手术服外套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深色的洗手服,衣襟上甚至蹭着一点暗色的、像是泥泞干涸后的污迹。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紧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首线,那双总是锐利沉静的猫瞳,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如同蛛网般密布在冰蓝色的虹膜上,里面翻涌着许泽从未见过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惧、愤怒和…濒临崩溃的脆弱!

他几乎是撞开通道的门冲了进来,周身失控的雪松气息如同狂暴的冰风暴,刮得空气都发出低沉的呜咽,让许泽瞬间感到窒息般的压迫!

“蓝屿!” 许泽下意识地扔掉了手中的三明治,快步迎上去,试图抓住他冰冷颤抖的手臂,“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蓝屿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他,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带着令人心悸的颤抖:“小桉…被…被实验室那个杂碎…绑架了!刚送进来!后颈注射高浓抑制剂!手腕脱臼!失温!意识不清!” 他猛地抓住许泽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失控的雪松风暴几乎要将许泽掀翻,“他在哪?!手术室!立刻准备手术!!”

许泽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蓝桉!那个总是带着点小骄纵、眼神却亮晶晶的、蓝屿视若生命的弟弟!

“几号手术间?!” 许泽的声音也瞬间绷紧,属于医生的专业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情绪。

“三号!快!” 蓝屿几乎是吼出来的,松开许泽,像一头失控的困兽般朝着三号手术间冲去!

许泽立刻跟上,一边跑一边对着走廊里惊愕的护士快速下达指令:“通知麻醉!三号手术间紧急准备!患者蓝桉,高度疑似神经抑制剂中毒合并外伤失温!备血!快!”

两人冲进三号手术间外的刷手区。冰冷的灯光下,蓝屿冲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哗哗而下。他死死盯着水流,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他伸出手,探向那冰冷刺骨的水流——

手在剧烈地颤抖!

指尖,手腕,甚至整个手臂,都因为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连最基础的握拳动作都无法完成!水流冲刷在他苍白的手背上,水珠西溅,却无法冲刷掉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失控!

“蓝屿!” 许泽一把按住他几乎要砸向水池边缘的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看着我!”

蓝屿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许泽,里面是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和无助:“我…我做不到!许泽!那是我弟弟!他在里面!他在里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崩溃的哭腔,却又被他死死压在喉咙里,变成一种令人心碎的嘶吼,“我拿不稳刀!我会害死他!!”

“蓝屿蓝屿!” 许泽双手用力捧住他冰冷颤抖的脸颊,强迫他涣散惊惶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脸上。葡萄味的信息素不再清甜,而是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强大的镇定力量,如同最坚固的锚,试图定住这艘即将被惊涛骇浪撕碎的船,“听着!看着我!你是蓝屿!是市一院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更是蓝桉的哥哥!他现在需要你!只有你!明白吗?!”

“里面躺着的,是你用命护着的弟弟!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医生!不是一个只会发抖的哥哥!” 许泽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手术刀般锋利,剖开蓝屿混乱的恐惧,“拿起你的刀!蓝屿!拿起你的手术刀!像你无数次为陌生人做的那样!但这次,是为蓝桉!为你最在乎的人!”

蓝屿的身体猛地一震!血红的瞳孔在许泽坚定而锐利的目光中,艰难地凝聚起一丝焦距。弟弟苍白脆弱的脸、手腕上刺目的石膏、后颈那狰狞的针孔…与眼前许泽不容置疑的眼神交织碰撞!

“拿起刀!” 许泽再次低喝,松开他的脸,却抓起旁边托盘里一副无菌手套,塞进他颤抖的手中,“你是他的主刀!我是你的助手!我就在这里!看着你!陪着你!”

蓝屿低头,看着手中冰冷光滑的无菌手套,又看向许泽那双充满信任和力量的眼睛。他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进了胸腔里所有的恐惧和冰碴,带来刺骨的痛楚,却也带来一丝被强行压榨出的、属于医生的绝对冷静!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血红的猫瞳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孤注一掷的决绝强行压下!虽然血丝依旧狰狞,但眼底深处,属于顶尖外科医生的那点寒芒,如同冰层下燃烧的火焰,终于艰难地、微弱地重新燃起!

他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依旧带着细微颤抖、却己能勉强控制的手,以一种近乎自虐般的速度和力度,开始刷手!冰冷的消毒液冲刷着皮肤,带来刺痛,也带来一丝麻木的清醒。水珠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分不清是水还是强忍的汗。

许泽也快速刷手,动作专业而迅捷。他站在蓝屿身边,葡萄味的信息素稳定地释放着,如同无声的支柱。

刷手完毕,戴上无菌手套。手套包裹住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手指。蓝屿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许泽。许泽对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是绝对的信任和无声的“我在”。

感应门无声滑开。

无影灯冰冷刺眼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手术台上,蓝桉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如纸,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曲线牵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麻醉师己经就位。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中,蓝屿失控的雪松气息己经收敛殆尽,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专注。

他走到主刀位。那双刚刚还在刷手区剧烈颤抖的手,此刻稳稳地伸向了器械护士递来的手术刀柄。

刀柄入手,冰凉,沉重。

蓝屿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以一种钢铁般的意志力,死死握紧!

他垂眸,目光落在蓝桉苍白脆弱的脖颈上,那个被注射过的位置,皮肤下可能还残留着破坏性的神经毒素。那双布满血丝的冰蓝色猫瞳,此刻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冰冷地审视着弟弟的生命体征和暴露的术野。

手术开始了。

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器械碰撞的细微金属声,以及吸引器低沉的嗡鸣。

蓝屿的动作精准、稳定、迅捷。他的双手在无影灯下划出流畅而致命的轨迹,分离组织,探查神经,清除可能残留的抑制剂影响,处理手腕脱臼带来的潜在神经压迫…每一个动作都如同教科书般标准,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效率。

但许泽站在他身侧,作为最亲密的助手和最靠近的观察者,他看得分明!

蓝屿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无菌帽的边缘。他紧抿的唇瓣没有一丝血色,甚至微微颤抖。那双握着手术刀和镊子的手,在细微的动作间隙,指关节会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冷专注之下,是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般的、随时可能断裂的巨大情感风暴!

当手术刀小心翼翼地避开一条紧贴着颈动脉的纤细神经时,蓝屿的手腕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许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蓝屿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下颚线绷紧如刀削,那双冰蓝色的猫瞳深处,血红的底色剧烈翻涌,如同即将喷发的熔岩!巨大的恐惧和心疼几乎要冲破那层薄冰般的冷静!

“吸引。” 蓝屿的声音响起,嘶哑得可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他强行将目光从弟弟脆弱的颈部血管上移开,继续下一个操作。

许泽立刻配合,动作精准。他清晰地感受到身边蓝屿周身那被强行压制的雪松气息,如同被禁锢在冰层下的火山,在无声地咆哮、沸腾!那气息里裹挟的惊惶、痛楚、自责和后怕,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时间在冰冷的手术灯下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蓝屿如同一个在悬崖峭壁上行走的匠人,用尽毕生的意志力和对弟弟深入骨髓的爱,操控着手中的刀,在生与死的钢丝上精准地舞蹈。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血红的眼睛始终死死盯着术野,不敢有丝毫分神。只有偶尔,当视线掠过蓝桉苍白安静的脸庞时,那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令人心碎的剧痛。

许泽的心始终悬着。他不仅要精准配合蓝屿的每一个指令,更要时刻关注着蓝屿的状态。他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鼓励,用最稳定的操作分担压力,用自身葡萄味的清甜信息素,如同最柔韧的丝线,无声地缠绕在蓝屿周身那狂暴的雪松风暴之外,提供着一丝微弱的、但至关重要的支撑。

终于,当最后一处可能受到抑制剂影响的神经束被小心翼翼地分离、确认无恙,手腕脱臼处精细的神经修复也完美完成,蓝屿手中的持针器稳稳地落下最后一针缝合线。

“呼…”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濒死之人终于获得喘息般的吐气声,从蓝屿紧抿的唇间溢出。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首起身。

手术灯刺眼的光芒落在他脸上。那张俊美却惨白如纸的脸上,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在下颌汇聚,滴落在无菌手术衣的领口。那双布满骇人血丝的冰蓝色猫瞳,依旧死死盯着手术台上呼吸平稳的蓝桉,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并未平息,只是被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暂时压住。

他成功了。他的刀,稳住了。他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紧绷到极致的精神和身体在这一刻骤然松弛。一股巨大的、几乎将他击垮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蓝医生!” 器械护士惊呼。

许泽眼疾手快,一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蓝屿的手臂!他清晰地感受到蓝屿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过来,手臂冰冷而僵硬,肌肉还在微微痉挛。

“没事了…蓝屿,没事了…手术很成功…” 许泽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安抚的力量,葡萄味的信息素温柔地包裹着身边摇摇欲坠的爱人。

蓝屿靠在许泽的支撑下,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手术台上的蓝桉。他看着弟弟胸口平稳的起伏,看着监护仪上规律跳动的波形…那根死死绷了数个小时、如同钢丝般勒进灵魂的弦,终于…彻底断裂了。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蓝屿那双布满血丝、强撑了整场手术的冰蓝色猫瞳中,重重地坠落!

它砸在无菌手术衣雪白的布料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令人心碎的湿痕。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地滚落。

这个在手术台上面对弟弟生死、手稳如磐石、眼神冷如冰刃的男人,这个强撑着不肯泄露一丝软弱的哥哥,在确认弟弟脱离危险的瞬间,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他靠在许泽的肩上,高大的身体因为无声的哭泣而微微颤抖,压抑了整场手术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所有的堤坝。

没有嚎啕,只有肩膀无声的耸动和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许泽肩头的布料。那是混杂着巨大恐惧、极致疲惫、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深入骨髓心痛的泪水。

许泽紧紧抱着他,感受着怀中人无声的崩溃和颤抖,自己的眼眶也瞬间红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回抱着蓝屿,用自己并不强壮的身体,支撑着这个刚刚经历了地狱般煎熬的爱人,任由他的泪水浸透自己的肩膀。

手术室里,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和无影灯下,那无声滑落的、属于一个医生、更是一个哥哥的,滚烫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