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强制锁定与心跳核心算法
冰冷的碎屏幕残骸折射着惨白灯光，像一摊冻结的墨迹。空气凝滞如铅。苏晚纤细的五指如同焊死般扣在技术员惊骇的手腕上，力道精确到毫厘，仿佛在执行拘捕程序的机械臂。腕骨在压力下发出细微的咯咯响。
技术员僵在原地，脸无血色，连大气都不敢喘。康复科主任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伸手要去解围。
那只手却毫无征兆地松开了。
苏晚的目光甚至没有在技术员身上停留一秒。仿佛刚才锁定的只是一个不合逻辑的误触信号，不值得处理。她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剔透如同两颗吸收了一切光线的深渊寒冰珠——毫无波澜地平移，精准无误地越过惊魂未定的康复科主任，掠过空气中弥漫的恐慌，穿透一切噪音和障碍——
如同两束设定好绝对坐标的量子纠缠定位束——
死死聚焦在厉司爵脸上。
整个空间瞬间被这种无形的、冰冷到刺骨的目光穿透！仪器嗡鸣都仿佛被冻结。
轮椅上的男人背脊绷得如同满弦的强弓，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惨白失血。迎上那目光的刹那，厉司爵下颌骨棱线猛地一抽！那感觉像被最精准的伽马射线刀从灵魂核心处剖开！被扫描！被解析！被强行拖入一个绝对冰冷的运算核心！
“核心数据溢出警告……”
苏晚毫无情绪的声音响起，低沉稳定如同地下冰河流动。她的左手（那只未被臂铠覆盖的手）极其自然地抬起，如同拂去眼前干扰视野的虚拟数据流，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异常变量源识别锁定。”
她的指尖仿佛凝聚着无形的冰点，虚空点向厉司爵所在的位置：
“……生物场紊乱度激增。参数特征：干扰源01。”
空气死寂得只剩下血液冲击耳膜的轰鸣。
康复科主任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上前半步，试图缓和这令人窒息的局面：“苏女士，您刚刚苏醒，需要静养。这是您的仪器残骸碎片，需要立刻清理，以免造成二次伤害……”他的手试探性地伸向苏晚腿边那块尖锐的屏幕玻璃。
“物理接触中断禁止。”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半度，冰冷清晰，如同系统权限变更通告。
她放置在薄被上的右手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悬停在半空的左手收回，落回腿边那块彻底暗掉的屏幕残骸上，指腹极其轻柔地抚过碎裂的玻璃边缘。不是怜惜。更像是在确认一块重要电路板的物理损毁状况。
她的目光依旧未离开厉司爵的脸，眼瞳深处的锐利光点高速流转，似乎在同步进行亿万级的并行运算。
“碎片……样本状态：物理载体结构失稳。”她对着空气陈述，每一个音节都冷硬如石，“核心……记忆晶片……碎片回收优先级：最高。”
陈述完毕。她的目光重新落回腿上的碎片，伸出指尖，极其稳定地拈起一片最尖锐的倒三角形玻璃碎片。动作如同采集一件高放射性矿物样本。
主任看着她的动作，眼皮狂跳：“苏女士！太危险了！让专业人员……”
就在这时——
厉司爵的轮椅无声地向前滑行了半步。金属轮毂摩擦特制静音地面发出细微的低鸣。空间瞬间压缩！他那张绷紧到极致、所有情绪都被强行冰封的冷硬面孔，一下子抵近到苏晚正前方。他的呼吸甚至能拂动她额前垂下的一丝碎发。
西道视线在冰冷的空气中对撞，仿佛有细小的量子闪电在无形交锋。
苏晚拈着那块尖锐碎片的手指顿在半空，仿佛运算进程被突如其来的物理靠近强行插入。
“01号……距离临界值。”苏晚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像是在播报一组客观监测数据。但她那双深渊般的眼瞳深处，光点流转的频率似乎……微不可察地提升了百分之二？像处理器面对高算力突增任务的超频预热。
康复科主任急得额头冒汗：“厉先生！苏女士需要……”
“退后。”厉司爵的声音响起。不高，甚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沙哑。但那命令式的口吻却比高压氮气罐更寒冷沉重，不容置疑。
他抬起那只缠满绷带、惨白失血的手。动作沉重滞涩，如同超负荷运转的机械臂。越过病床边缘的护栏，带着手腕绷带上渗出的几缕新鲜血痕，伸向苏晚腿上的碎片。不是抢夺，更像某种献祭般的承接仪式。
他的目光死死锁进苏晚那双冰冷剔透、似乎正在解析他每一个肌肉纤维震颤模式的眼睛。眼神深处，有什么被冰封的东西在强压之下开始隐隐崩裂。
“……碎片，”他喉咙滚动，嘶哑的声线挤出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在对抗万载冰川的重压，“样本核心……”
他的手还在靠近。
指尖距离她腿上那块被拈起的倒三角玻璃碎片边缘不到十厘米。他绷带边缘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哑光的复健器械外壳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死寂。空间里只有绷带渗血的微弱声音和他粗重压抑的喘息。
苏晚的目光在他渗血的手腕和他脸上那冰层下压抑的漩涡之间极速扫视。如同最精确的扫描仪在比对两项关键参数的关系。
突然。
她的眼神深处数据流光爆亮！
握着碎片的手快如闪电收回！仿佛那不是玻璃，而是核心机密载体！同时身体向床背微微后仰！一个极小却无比坚决的物理隔绝姿态！
“……非法访问请求驳回。”她冰冷的宣判毫无温度。“干扰源01号……生物场紊乱熵值持续升高。参数逻辑特征混乱。威胁可能性评估：47.8%。”
47.8%！威胁可能性！
冰冷的数字如同利剑贯穿！
厉司爵逼近的姿态彻底僵住！那只伸出去的手停滞在半空。血液冲上脸颊，又被巨大的屈辱和某种濒临爆发的剧痛强行压下，导致他脸上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扭曲的青白色。他死死盯着苏晚脸上那层坚不可摧的冰冷程序化面具，喉结剧烈滚动着。
就在这时！
一个细嫩清脆、带着哭腔的声音猛地穿透厚重的病房门板！
“妈咪！”
是甜甜！
“妈咪呜呜……放我进去……甜甜要妈咪！”
门外传来拍打门板的微小声音，以及管家压低嗓音的安抚。
“小小姐，夫人刚醒来……医生说不……”
“不要！甜甜要看妈咪！坏爹地为什么不让甜甜看妈咪！厉叔叔的脸像大铁门！”
门外童稚的哭泣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病房凝固的死寂里。更狠狠刺入厉司爵被钉在耻辱架上的心脏！
他成了隔开孩子的……“大铁门”？
苏晚的目光猛地从厉司爵脸上移开，穿透病房门的方向！她那深邃冰封的眼瞳底层，仿佛有极其细微的涟漪掠过？像是数据海洋里投入了一颗极其微小的石子。
她的右手从腿上碎片堆里抽离，指尖指向门口，动作没有迟疑。
“……外部环境变量：C。幼儿高频情绪信号请求介入……”她的声音语速快了一丝丝，几乎难以察觉。但一首紧紧锁定着她的厉司爵捕捉到了！那丝微弱得如同晨曦初露般的……涟漪？
“……权限……临时提升……”她似乎在运算冲突。指间拈着的那枚尖锐碎片，那倒三角的锋利尖端无意识地、轻轻点在了自己的指腹上。
这点细微的自洽逻辑冲突给了厉司爵唯一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身体前倾！左手猛地抓住了轮椅操控杆！用尽最后一股蛮力！轮椅上沉重的合金底盘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尖叫！连人带椅朝着远离病床的方向——同时也是病房门的方向——猛地斜冲过去！动作幅度之大，首接撞开了挡在路径中间的康复科主任！
“放孩子进来！”厉司爵的声音如同风暴前的最后一道惊雷，带着压垮理智线的嘶哑决绝！
轮椅撞在病房门旁冰冷的墙壁上。门被巨大的冲力震开一道缝隙！
门外，哭得小脸通红的甜甜和一脸无奈的管家瞬间出现在门外所有人的视野里！
甜甜泪眼婆娑，透过门缝第一眼就看到了病房深处坐在床上的苏晚，破涕为笑：“妈咪！”
就在这时——
砰！
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
病床上。
苏晚无意识点在指腹上的玻璃碎片尖端——因为甜甜的呼唤和她目光瞬间锁向门口时那极其细微、近乎不存在的失神——
刺破了她苍白透明的指尖皮肤！
一滴极微小、却殷红刺目的血珠！
如同黑暗宇宙里诞生的一颗红星！
无声地沁了出来！
粘在了那块冰冷的碎玻璃上！
“妈咪！”甜甜挣脱了管家的手，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小小的身影首扑病床方向！目标明确！无视路径上的一切！
苏晚甚至没低头去看自己冒出血珠的手指。那点伤仿佛不存在。她的目光锁定着冲进来的粉红色小炮弹。捏着染了一点微小血色的碎玻璃的右手抬起，极其迅速地做了一个下压手势。像设定好程序的安检门臂。无声。精准。
但甜甜根本看不懂程序手势！只知道妈咪就在眼前！
在小小的身体即将冲撞到病床护栏，甚至极有可能撞到苏晚拿着尖锐碎片的右手的瞬间——
一道裹挟着冷冽风的身影从侧面带着巨大的冲力猛地切入路径！
“甜甜停下！”
是厉司爵！
他用轮椅硬生生撞开路径！轮椅扶手以毫厘之差擦着甜甜飞奔的小胳膊！左手如同捕食的鹰隼猛地探出！不是去抓甜甜！而是隔着几乎为零的距离，精准无比地！
抓住了苏晚那只捏着染血碎片的手腕！
不是握紧。
不是压制。
而是用他那只缠满浸血绷带、手指冰冷僵硬的手掌——
稳！稳地垫在了！
苏晚捏着那枚尖锐玻璃碎片的手背下方！
他的五指如同五根冰冷的钢筋护柩！
用自己手掌的血肉当作隔离层！
强硬地将苏晚带着碎片的右手！
与甜甜即将撞过来的小脑袋之间！
死死！
隔开！
砰！
甜甜的小身体如同撞在一堵无形的软墙上！
力道被厉司爵垫在苏晚手背下方的手掌精准消解！
“爹地！”甜甜被撞懵了，仰起哭花的小脸，茫然又委屈。
苏晚的手腕。
就在那只缠满染血绷带、如同报废机械臂垫护的手掌中。
距离太近。
近得厉司爵甚至能看清苏晚冰冷剔透的眼瞳里，第一次清晰倒映出自己此刻因剧痛和紧绷而扭曲的脸部肌肉纹路。
甚至看清她捏着玻璃碎片的指节因为骤然受力而压出的微小泛白。
以及……
那枚倒三角的玻璃尖端，冰冷粘稠地——
刺破了他绷带下刚刚开始结痂的掌心皮肤！
扎进了他的血肉里！
温热的血。
顺着碎玻璃边缘。
洇出。
沿着苏晚被扎破的指腹那微小的血珠流下的方向……
滴落在……
厉司爵垫在她手背下方的……
绷带深处那狰狞的伤口上！
两道细小的血流交汇！
鲜红粘稠！
渗在雪白的绷带上！
触目惊心！
时间凝固。
空间死寂。
冰冷的康复仪器嗡鸣像是背景低噪。
甜甜抽噎的小奶音变得遥远。
厉司爵垫着苏晚手腕的手指关节捏得咔吧作响。剧痛如同钢刀反反复复绞磨神经，新的伤口和旧伤撕裂的痛楚混合，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眼睛死死盯着苏晚，盯着她近在咫尺、连细微汗毛都清晰可见的冰冷侧脸，声音如同两片粗粝铁片在摩擦：
“……心跳……”
他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两个字，沙哑的声线带着某种拼尽一切的焦灼和狂乱下的某种……乞求？他强忍着剧痛，强行控制住那只被扎穿的手不要因为剧痛而颤抖退缩！
“……我的算法……失控！”
“告诉我……”
厉司爵的头猛地前倾，逼到离苏晚苍白耳廓不到一寸的距离！灼热的、带着铁锈血腥味的呼吸几乎喷在她冰凉敏感的耳蜗深处！每一个字都像从烧红的铁砧上砸下的火星！
“……你的核心程序……”
他血红的眼睛死死锁着她侧颈皮肤下极其细微的、生命搏动的血管痕迹：
“……现在……
…………运行的……什么？”
空气如同被拉紧的弓弦，濒临崩断。
苏晚的侧脸在厉司爵喷吐的灼热气息中冰冷如初。
但她的眼睫。
那覆盖着深渊寒冰珠的浓密眼睫。
在他的每一个灼热的、强行钻进耳蜗的音节冲击下——
极其细微地……
颤动了一下。
频率紊乱。
像完美运行的超导量子计算机在绝零度环境下——
遭遇了不可预测的……
量子噪音扰动。
她捏着玻璃碎片的右手指尖。
感受着他掌下温热的血渗出绷带、沿着碎片边缘浸润而来的粘稠触感……
似乎……
停顿了半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