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破庙

江颂取出火折子,解开盖子轻吹了一口气,点点火光照亮了破庙的角落,孩子又开始哭,女人抱着孩子上下掂了掂,手足无措地哄着。

江颂咳了一声,女人抬眸看向她,江颂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过来。

“吵什么吵?”江颂身侧的男人抡起拳头,咒骂了一声,“臭娘们。”

女人抱着孩子迟疑地看了她一眼,没敢动弹,很快收回视线抱着怀里的孩子轻声哄着,不敢再发出声响来惹恼江颂身旁的男人。

祝砚捂着嘴咳了好久,男人啧了一声,除了他破庙中其他人都表现出了不满。江颂的视线在这些人身上逡巡,这群人双颊凹陷面色发黄,不知饿了多久,再不满也无动手的想法,大抵是为了保存些体力。

江颂看向那个女人,开口说道:“过来。”

女人顺着她的声音起身,缓步上前,江颂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在自已身侧,从包袱中掏出半个馕饼递给她,馕饼很大,半个的大小都够她饱餐一顿。

女人愣神接过后,祝砚在江颂耳边轻声说:“万事小心。”

女人眼睛含着泪,什么也顾不上将馕饼塞在嘴里狼吞虎咽起来,馕饼干涩噎人她不兑着水咽了半个。

江颂面前很快聚集了不少人,见她手里有粮,这些女人抱着孩子上来按着孩子的脑袋一起给江颂磕头,“求贵人赏我们些吃食吧,救苦救难的菩萨。”

这种情况早在江颂的预料之内,她解开包袱正准备从里面拿出剩下的馕饼来发放,破庙中的男人饿红了眼,围堵上来伸手抓住了她的包袱。

江颂嗤笑了一声,骂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握住抓住她包袱的手腕,反手一拧,男人凄厉的尖叫声险些将她的耳膜震裂了,祝砚离得远些都没忍住偏开头去,江颂制住男人的右手,用空出来的左手朝他的侧颈劈了过去。

男人捂着侧颈后退了两步,余下的人见到这副情形动作一滞,男人偏头啐了一声,“臭婆娘。”

骂完给其他人递了个眼色,“我拉住她,你们上。”

众人觉得可行,江颂从腰间抽出短刀钉在包袱上,力度大到直接扎了个对穿,“你们可以试试是你们的手快还是我的刀快。”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一个死婆娘。”男人怒吼了一声,率先冲了上来。

火折子放在祝砚身旁,他死撑着最后的一点精神,微眯着眼看着江颂的背影,火光中她与这群难民打得有来有回,抬手格挡,出拳进攻,没有一招落空,却因顾忌着身后的人打得束手束脚,却半点不落下风。

双手难敌四脚,原以为江颂说一九开是在说大话,打起来这群人还真占不到半点好。

将他们按在地上,江颂拍了拍手,“还打吗?”

这群人再对上江颂屁都不敢放一个,江颂扯起最先发难的男人的脑袋,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脸痛不痛啊。”说罢又是一击勾拳,男人被她打得脑袋一歪嘴里一股血腥味,张嘴吐出了一颗断牙,连开口的气力都没有了。

舒服了,能使用武力还是尽量别讲道理。

江颂拆出包袱,将馕饼分给破庙中的女人,带小孩的多分了一些,分完这些男人是一块没分着。

这群人气归气,到底是不敢说话了。

江颂将最后一块饼递给一位十来岁的少年,少年怯怯地道了谢,听口音像是西南边境的口音。

“吃吧。”江颂不欲探究,退回祝砚身旁,解开水壶递了过去,“很难受吗?”

祝砚歪头靠在她肩上,嗯了一声,又道:“好些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主动,江颂身子一僵,登时坐得直了些,让他枕得更舒服些。

“睡吧,明日入城带你去医馆,过了兴平郡梁州便到了。”江颂用手背探了一下祝砚的额温,眉心微蹙。

庙中重归宁静,受了她半个馕饼恩惠的女人缓步上前,“夫人,草民略通推拿,效用不大,若是染了风寒可缓解一二。”

江颂抬眸看向她,“如何做?”

女人为难地看了祝砚一眼,男女有别,她实在不好操作,何况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江颂:“我略通穴位,你只需同我说按哪些穴位,手法如何来去。”

女人微微颔首,拉着江颂的手做了示范,摸到江颂掌心的茧,这位置绝不是拿绣花针能磨出来的。

她精通医术,推拿时触及到江颂的脉搏,虚探了一下,心下一惊忙回过神来。

江颂抱着祝砚只能递给她半截手,女人压低了声音耐心讲解着手法,江颂配合着点了点头。

“……”

夜班骤雨突至,雨水斜着打进庙里,地上湿气太重,江颂将祝砚抱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已腿上,祝砚迷迷糊糊间好似睁开了眼,同她对视了一眼又缓缓闭上。

江颂还想着那对夫妻带着一车的粮食不知是否找到了避雨的地方。

暴雨下了几个时辰,天亮时放了晴,过了一夜江颂腹中空虚,干粮昨夜已经散尽今日轻装出行,此处到兴平郡大约还要半日的脚程,挨一下入城再去寻些东西吃。

“阿砚。”江颂轻声喊着他,祝砚睡得很浅,费力地睁开眼,江颂接着说道,“我们该走了,我背你。”

“不用,我自已可以走。”祝砚借着她的支撑站起身,两人走到庙外,昨夜抱着孩子的女人追了出来,她迟疑地看着江颂,半天不吱声。

江颂扯着嘴角笑了下,这个女人是个知恩图报的,江颂领她的情,不同于庙里大多数人受人恩惠一声不吭,转头将大部分的粮食拿去分给了庙里的男人。

出嫁从夫,有了家庭,这些女人便将自已放在了末位。

“姑娘。”天亮了女人看清江颂的面容,看着还像个半大的姑娘,不知年岁是否有二十,总觉得夫人这个称呼将她喊老了。

“怎么了?有话快说,我们急着赶路。”

“昨夜听姑娘是要去梁洲城?梁州洪涝后起了疫病,姑娘还是不要前去为好。”

“不能不去,我们会多加小心的。”江颂转过身抬脚想走,女人在她身后喊道:“姑娘梦魇缠身,最忌思虑过重。”

长此以往,心魔将会蚕食你的心智。

后半句到了嘴边被她咽了下去,江颂抬手挥了挥,“我知晓了,山高水长,多珍重。”

女人伸手接住了江颂向后抛过来的东西,张开手里面躺着五两白银。她不顾地上泥泞,双膝屈起跪在地上朝她远去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走远了几步,祝砚看向江颂,“你那日醒来是梦见了什么?”

江颂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下意识想避开这个话题,左右张望了一下,“我们的驴车呢?”

“昨夜便走了。”祝砚淡声答道。

昨夜庙中动静不小,那对夫妻拉了一车的粮食若是这火烧到他们身上才是大事不好,当即他们便跑了。

少了驴车他们只能走着去了,好在平兴郡不远,“我们慢些走,你累了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