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发热

雨后山路难行,路上耽搁了太久,不知大部队是否已经进入梁州境内。

祝砚脚下一滑,江颂眼疾手快地将其拉住。她们脚程慢,今夜估计得在城外过夜,祝砚的精神紧绷着到了极点,连日的缺觉也让江颂如同强弓之弩,不管卯亮还是暗中埋伏之人,只要其中一方发难,她很难带着祝砚脱身。

太过自负,带走祝砚之前她并没有想过会落入这种两难的境地,一开始带走祝砚打的主意是同他单独在周遭玩一圈。

她以为凭借自已的能力,保下一个祝砚不是同喝一碗水一样简单。

紧接着大部队传来遇险的消息,被迫分头行动,消息传递渠道受阻,骤然断了后援,到达梁州之前被围住那便是瓮中捉鳖了。

她不敢贸然进入州郡调配驻军,卯亮能占山为王,这么久了消息才传到雍都,与地方官员脱不了关系,想来早已狼狈为奸。

下了山驿站处有一间茶肆,江颂点了一壶茶水,在小二上茶时问了一句,“敢问这位兄弟,此处离平兴郡还有多远?”

“不远,下了山再走几里路便能瞧见平兴郡的城门了,只是如今时候不早,城门再过不久便要关了。”小二答道。

江颂说了一句多谢,塞了两枚铜板在他手里。

小二眉开眼笑,高声喊道:“两位客官慢用。”

周围的视线聚集过来,江颂动作一顿,宽大的手掌附在她后脑勺上将她脑袋压低,祝砚咽喉干涩如同被刀划了几道,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了,“别抬头。”

江颂给自已斟了一壶茶,一饮而尽,将剩余的茶水灌进壶中,低着头起身。

“小二,这几日可看到过这两人?”

江颂心中咯噔一声,呼吸都放轻了,她正准备抬眸,祝砚反握住她的手,“走吧。”

走远了几步,江颂问:“你看到了?”

“嗯,不是禁军的人。”祝砚答道。

该死,江颂暗骂了一声,“先去平兴郡躲上一阵吧,正好养养病。”

“直接去梁洲城吧,快的话两日便到了,别冒险了。”

江颂拉住他的手,“阿砚,你还没吃东西,病成这样,你不怕死在路上吗?”

“你会让我死在路上吗?”祝砚不等她回答,唇角微勾,“有你在,死不了。”

江颂苦笑了一声,那不跟着我走,可能还不至于落入这个境地。走吧,走不动爬她也得把祝砚带到梁州城。

好在路上遇到了一辆车也前往梁州的方向,坏就坏在,这是一辆运肥料的车。

气味浓烈,折磨了她一路,好在祝砚说他鼻子堵着,闻不到。

驴车停在离梁洲城还有三十多里地的地方,男人将他们放下来,江颂用一吊钱付了车钱,男人收了钱赶紧走了,原本他不想走到离梁洲城这么近的地方,离的近了他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江颂吃了男人半个糙面馍馍,腹中不再隐隐刺痛,祝砚下了驴车快步走到一旁扶着树吐了,吃进去的东西悉数吐了出来,最后什么都呕不出来只能呕出酸水。

江颂给他顺气,将水壶递给他,“漱个口。”

祝砚缓过劲来,江颂半弯下腰,“剩下的路不远了,我背你走。”

“你撑不住。”祝砚说道,“你先进城,我在这等你。”

“上来。”江颂想也不想直接否了他的想法,“不想背我抱着你走,我不会留你一人在这荒郊野岭。”

“所以宁愿赌上性命,一起死在半路上?”祝砚问。

江颂嗯了一声,将他打横抱起,祝砚挣扎着拍了拍她的肩,“放我下来。”

僵持了片刻,祝砚败下阵来,让江颂背着他走。

“小时候我爹也这么背着我,带我去看塞外的落日,大漠黄沙一望无际,你没见过,我带你去。”

梁平侯声名赫赫,祝砚却了解不多。

见祝砚没了声响,江颂将他往上掂了掂,“后来我爹走了,中了埋伏,最终身首异处。好歹不愧对脚下这方土地。”

“万物有灵,嘘,你留神听。”

祝砚嗯了一声,问:“它说什么了?”

“脚下的土地说它会保佑我们平安走出去。”

祝砚被她的话逗笑了,胸腔微震,笑声随风飘远,伸手抓不住。江颂也跟着笑了,在皇天后土的见证下,心动早已无处藏匿。

登上山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山上的气味古怪得很,飘散着淡淡的腐臭味,山林中蛇鼠成患,想猎只野兔都寻不着。

祝砚昏睡了有半日,江颂找了个山洞将外袍垫在地上将祝砚放了上去,动手解开他身上的衣裳,寻着那女人说的几个穴位,按压揉捏,祝砚肤白,穴位上很快泛起斑斑红痕。

下了山便能入梁洲城了,江颂已是力竭,夏季多雨水,细密的雨雾遮挡了视线,泥石受雨水冲刷,山路更不好走了。

江颂揉捏着祝砚下腹的位置,祝砚腰身没有多余的赘肉,隐隐能瞧出肌肉的线条。

祝砚握住了她的手腕,江颂动作一滞,“醒了?可好些了?”

祝砚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江颂被她扯得身子前倾,祝砚扶着她的后脑勺仰头吻了上来,江颂手肘支在地撑住了大部分的重量。

呼吸纠缠不休,祝砚第一次这么主动,右手下移抵在她腰间,江颂内心巨震。

雨帘将这方天地隔开,不算隐秘的小空间,柴火烧得正旺,风一吹火星子在空中炸开,暖光映照下交叠的阴影打在岩石壁上。

江颂仰着头,脖颈的曲线流畅,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着呼吸的频率,“阿砚,我要疯了。”

“要吗?很热。”

他烧得神志不清了吗?江颂失笑。拢紧他身上的衣裳,祝砚眼底的光芒忽闪忽闪最终归于黑暗。

“冷吗?”江颂问。

祝砚摇了摇头,两辈子的回忆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晃过,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以为自已会习惯,心口揪成一团,生出了不甘的情绪。

江颂撩开他脸上的发丝,轻声说道:“有人来了。”

洞外火光闪闪,祝砚脑袋一歪靠在她肩膀上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