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末,大雨突至,江颂在一旁等得昏睡过去,祝砚见众人哈欠连连总算放行,厅中人走的七七八八,春夏摇了摇江颂的肩膀,“姑娘,醒醒,回去了。”
江颂睡眼朦胧地坐起身,啊了一声,问:“天亮了?”
“亥时末了。”春夏拿着两把油纸伞,一把递给江颂。
江颂接过油纸伞,缓步上前挡在祝砚头顶,用手背感受祝砚的额温,“风大,靠近些,别叫雨打湿了再染上风寒。”
祝砚不听先一步迈出脚,江颂握着他的手将他扯了回来,“听话些。”
回了院中,江颂问他在府衙可用晚膳了,春夏带着小厮给浴桶里加热水,闻言便抢先答了,“王爷只吃了几口,春夏现在去备点吃食送来。”
“你今日在府衙忙活一日,先下去歇息吧,我自已来。”
祝砚眉梢微挑,春夏应声退下,江颂出去了有一刻钟的功夫,回来时手里捧着一碗素汤面,祝砚洗漱完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外面披着外袍从屏风隔断的地方走了出来。
江颂招呼他过来,祝砚垂眸看了一眼碗里的清汤面,视线上移到江颂脸上,“你还会做这些?”
“吃吧,暖暖胃,莫要贪多吃个七八分饱足够了。”江颂原本打算同祝砚泡个鸳鸯浴,特地找工匠打了一个大的浴桶,白瞎了。
不解风情的人。
江颂洗漱完套上里衣,用帕子擦拭长发,“今日账查得如何了?”
“不如何,朝廷用于赈灾的粮杯水车薪,梁洲城库银已是不多,林茂才走时掏空了半座城,仓库陈粮霉了许多,新粮被私运出城高价售出,账面上的价格与雍都粮价相当,中间的差额大抵是入了官员袋中。”祝砚说道。
江颂站在祝砚身后,取了干净的帕子将他垂落的长发擦干,动作轻柔。祝砚的发丝很细很软,叫她舍不得撒手,“你计划如何?”
“当务之急还是处理滁江决堤一事,工部到过现场,给的方案可行,堤坝修成可保梁洲百年内不生水患。”
江颂轻笑了一声,“可预算过高,梁州城元气大伤,负担不起如此重的徭役?”
祝砚的指尖敲了敲桌面,沉默不语,江颂用蒲扇拍了一下自已的脑袋,“我有个弄银子的法子,你想不想听?”
“嗯。”祝砚道,“洗耳恭听。”
江颂弯下腰将脑袋凑了过去,“你亲我一下,我便同你说。”
“不说算了。”
江颂早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你亲我一下,银钱同徭役一事我一并替你解决了。”
祝砚:“……”
江颂的眼睛亮极了,祝砚眼一闭心一横,“你最好说话算数。”
“自然,大丈夫一言九鼎。”江颂后半句还没说出口,祝砚的唇扫过她的侧脸,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江颂耳边只剩自已乱了节奏的呼吸声。
趁祝砚还未退回去,江颂偏头吻了上去,呼吸交错唇舌相抵。
“这样才算亲。”江颂松开他,祝砚偏头咳了几声,呛得面红耳赤。
“今日遇见江誉,他打算在府上设宴招待我们,我实在懒得理会,要使银钱干脆些便是了,白瞎一顿饭,瞧着他们我便倒足了胃口。破船亦有三斤钉,既然他们有心破财挡灾,干脆趁此机会将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刮回来。”
江颂顿了片刻,“杯水车薪亦可解燃眉之急。”
“既如此,明日我们便在府中设宴,请他们过来。”祝砚用茶水清口,指使着江颂到书架前替他将最上面的册子拿来。
“这个时辰了,还不歇息,看什么书?”江颂嘴上碎碎念,身体不受控地按照指令行动了,站在书柜,她的目光在最顶上逡巡了一圈,嘴角忍不住上扬。
最后选了一本画册,前几日祝砚昏睡,她守在一旁无事可做特命手下去城中收来解乏的。
江颂没有直接将册子递给祝砚,反倒是将他抱到腿上,下巴抵着他的颈窝将他圈禁在怀里,我陪你一起看。
江颂随意翻开了一页,拿的这本恰好是小人书,躯体相交之处画得精细,不管看几遍江颂还是啧啧称奇。
“江颂!”祝砚紧咬着后槽牙恩恶狠狠地喊着她的名字,“你到底知不知羞?”
可惜她自小修的便是不要脸的道,如今更是炉火纯青,脸皮比城墙还厚,她应了一声,每每逗得祝砚失了方寸,总能叫她心情大好。
祝砚从江颂怀里起身,目光触及到江颂胸口,尚未干透的长发将她上身的衣物濡湿了一片,夏季素白的里衣单薄,隐隐能透出内里的风光。
只一眼他便移开了视线。
江颂随着他的视线垂眸,看着祝砚难得窘迫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怎么?好看吗?”
祝砚撇开头,一言不发。
江颂摸清楚了祝砚的性子,不再逗他,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她自柜子里取出一件新的里衣丝毫不避讳祝砚的视线直接换上干净的衣物。
入夜,祝砚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江颂时常贴上来环抱着他的腰身,仲夏时分,夜里本就燥热难耐,江颂体热还贴得紧实在磨人。
“……”
梁州城的官员应祝砚的约到府上赴宴,说是赴宴,一无美酒佳肴,二无美人舞姬,台面上放着一盆粥水,周遭围着一圈腌制小菜。
就鸿门宴来说,真算得上顶尖寒酸那一挂。
众人面面相觑,听祝砚胡诌了一段于民共患难的言论,听完还得附和一二,以展现自已的思想觉悟同梁州郡王处于同一高度。
江誉作为梁州刺史,站起身即兴作了一首诗将祝砚一行人吹捧了一番,席间掌声雷动,江誉过了片刻又道:“王爷远行千里来解梁州之困,实乃百姓之福。下官略备薄酒,一点小小心意,算是给王爷接风洗尘。”
江誉手下扛了两大坛酒水上来,人人有份,禁军自入了梁州城便忙得脚不沾地,也是许久未进酒水,坛口一开酒香四溢,馋虫皆被勾了出来。
“江大人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