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瓦进犯，南疆大营大乱，主帅不战而降，南部边境接连丢了三座城池，大军退至蜀中一带，皇帝大怒，朝会上将奏疏砸到兵部侍郎脑袋上。
“荒唐！笑我泱泱大国竟要向蛮夷屈膝低头。姜良材投降，大敌当前，覃将军为何不应战。”
“回陛下，南疆将士受黑金烟荼毒，已没有一战之力，姜良材开了城门引敌军夜袭，覃将军防备不及，重伤败走蜀中。”
皇帝怒不可遏，拳头敲击在龙椅上，百官齐齐跪下，请求皇帝息怒。
“诏林茂才派兵援持，不容有误。”
卢沛进言，“陛下，林将军驻守西平州，突瓦向东突进，如今亦是兵临城下，已是自顾不暇。”
“依你之见，由谁挂帅出征最为合适？”皇帝微眯起眼，看向卢沛视线里透着嗜血的凶狠，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倘若卢沛说出来的名字有一个字不中听便要命丧太极殿。
卢沛背上起了一层虚汗，拱手道：“乐安王曾远征南禹，同覃将军多年搭档，乃是出征讨伐突瓦的不二之选。”
江颂去灵堂吊唁江玥，朝会告了假，祝砚站在队伍中后，一个并不显眼的位置。
“乐安毕竟新婚燕尔。”
卢沛不理会皇帝的托辞，“家国大义当前，儿女情长何足挂齿。”
楚王一脉纷纷下场施压，“臣附议。”
皇帝点了祝砚的名，“聿礼你以为如何？”
“人有私心，臣自是不愿王爷出征，今日卢相将她推到这个位置，以家国大义相挟，臣只能收起私心，望王爷早日凯旋。”
祝砚知晓皇帝定不愿江颂出征，江颂在军中威望太高，先借着她婚事斩断她与老侯爷嫡系将士，再来便是将她圈禁在雍州，直到八方军权牢牢地握在自已手中。
此时再让江颂领兵，无疑是一步烂棋。
皇帝想让他驳斥卢沛的建议，倘若来日南疆军溃败，正好顺势治了他的罪。
祝砚四两拨千斤，言外之意，我们不想去，受人逼迫，只好如此。
“你！”卢沛气得不轻，皇帝呵斥住他，“够了。”
卢沛哑了火，劳确沉默地站立一旁，不站队，不表态。
下了朝会，祝砚掀开马车的轿帘，江颂在里面坐着睡着了，应当是在此处等了有一阵了。
他吩咐青木驾车回府，江颂睡眼惺忪地看向他，“朝会结束了？南疆一事，他们计划如何？”
“楚王一脉想逼你挂帅出征，皇帝私心不愿，两边僵持着，没有进展。”
江颂来了兴致，“楚王想逼我出征？你说，他在想什么？”
“想不到，只能遇事再寻变通。”祝砚回道。
祝聿礼算无遗策，天底下竟还有他想不到之事。
江颂顺势躺下枕在他腿上，“你呢，你想我去吗？”
“我想与不想，并无多大差别。圣旨一出，说什么皆是徒劳，唯剩一句臣领命遵旨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不怕我这有去无回了？你私心定是不愿我去冒险的，是与不是？”
祝砚抬手捂住她的嘴，“胡言乱语，将你嘴缝起来的好，省得再蹦出几句晦气话来。”
江颂眼尾微弯，露出了些许笑意。
……
大皇子夏皓瑞因楚王妃丧命一事惶惶不可终日，锥心之余，惶恐死士一事暴露，不慎染了风寒，病得糊涂。
皇帝摆驾大皇子寝殿，见他病得面无血色，怒不可遏，将朝会上积攒的郁气一同发泄出来，将大皇子殿中瓷器砸了个稀碎。
皇后挥退了殿中伺候的仆从，“陛下因何火气这般大。”
皇帝看着夏皓瑞一脸惶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慈母多败儿，你若是不会教，便将瑞儿送到母后那边去，劳母后代为管教。”
皇后屈膝跪下，“瑞儿尚年幼，行事有时是荒唐了些，可到底本性良善，倘若瑞儿惹得陛下不快，臣妾日后定会好好管教于他。”
“皇后还不知道吧，你的好儿子，带人去截了他叔父的路，想把他婶婶抢过来。朕当真想不通，圣贤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夏皓瑞出言辩驳，嗓子哑得险些发不出声音，“王叔待她不好，动辄打骂，儿臣只是不愿她身陷泥沼这才出手相处。”
皇帝一巴掌扇了上去，“江玥既进了楚王府的门，一切都是她应当受的，与你何干？”
“天真蠢笨，行事无端，满脑子儿女情长，朕想立嫡长子，一想起此事便寝食难安，生怕祖宗的基业砸在你手中。”皇帝指着他的脑袋骂，夏皓瑞哑了声，如遭雷轰。
大成的江山交到他手中是何光景，他最清楚不过。
父皇所言，振聋发聩。
“儿臣难担重任，万望父皇三思。”
皇帝的话堵在胸口，夏皓瑞生在皇家，对于权势竟是看得这般淡然。他知不知道，夺嫡之争，向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看着自已细心照料多年的长子，皇帝收敛了气焰，同他从君臣又变回了父子。
沉默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慈不掌国，夏皓瑞天生不是这块料子，如何打磨，皆是不伦不类。
满心愁绪，华发早生，佛堂中太后跪坐蒲团上静心礼佛，皇帝上前在一旁跪下，太后眼睛都没睁，开口说道：“心不诚便不要礼佛。”
“儿臣来给母后请安。”
太后睁眼看他，抬手让近身伺候的嬷嬷扶她起来，“给皇帝看茶。”
母子难得一起闲话家常，金乌西沉，午后光阴悄然流逝，太后抬手按了按额头的穴位，“本宫有些乏了，时候不早，皇帝请回吧。”
“母后。”
太后不同他绕弯子了，“乐安是皇帝看着长大的，皇帝不妨问问自已，你是如何想的。”
“这巅峰龙椅世人皆以为好，万民之上，无人之巅，何尝不是如临深渊。权势如同几股细绳掌握在皇帝手中，你牵制他们，反之也受其掣肘。”
“权谋，意在追求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