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王州牧回了府,祝砚梳洗一番准备睡下,门扉轻启,江颂闪身进屋。
回想起王大人信誓旦旦能防住江颂的模样,引人发笑。
江颂快步上前抓住祝砚的手,“手这般冷。”
“你怎么进来的?”祝砚来时留神观察了一番,这王州府私养了宗族府兵,规制已超过大达成律例许可。
这么多人巡防,还能叫江颂无声无息地溜进来。
“没叫人看见你吧。”
“凭他们的造诣想防住我?下辈子再修行修行吧。”
江颂吹熄了烛火,除了外衣上塌,压低了声音:“今夜我在这歇下,卯时初我便回去。”
祝砚侧身给她腾了点地,隔墙有耳,不论他们走到哪,处处皆有耳目,祝砚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下,“三日后,州牧嫁女,宾客云集。”
江颂:“他们打算趁着婚宴动手?”
王氏久居蜀中,宗族门客势力遍布蜀中一带,祝砚裁撤冗官往蜀中塞了不少新人,搅得官场水越发浑了,旧氏族眼见利益受损,势必要推翻变革。
新贵同旧氏族门阀如疯狗对恶犬,谁也不让谁。
推行新政的祝砚成了眼中钉,个个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王氏是出身寒门,是当地氏族推至明面上的一把刀,折损了亦不足惜。”
皇帝坐镇雍州,是天下的天子,蜀中氏族久居地方,势力遍布,早成了蜀中一带的土皇帝,暗中掌控蜀中政治,军事。
今日倒了一个王氏,来日再上台一个旁的姓氏,不足为奇。
“他们足够自负,必定莅临‘观礼’,届时一网打尽。”
蜀中受他们掌控,祝砚一个亡国亲王,纵使得皇帝信任权倾朝野,于他们而言连寒门出身的王氏都的不如,踏进他们的地界,死生便不是他说了算的。
“世家大族兼并良田,吃着皇粮,不缴赋税,农民无田可耕又背负天下赋税。”
江颂瞧着祝砚失了神,被他在掌心轻拧了一下,回过神才看他接着写,“土地改制,扶植农桑,开港口鼓励海贸,打通往贸易经商。大皇子仁善,眼界……”
祝砚顿了顿,“窄了些,若能将改制推行完,再将基业传到他手中,无功无过便堪为一代仁君。”
“国库亏空,朝中贪墨横行,鞭子只有打在自已身上才知痛。”
“今日益州王家撞了上来,杀鸡儆猴,我坐庄,牌局是时候推倒重来了。”
武将上了战场自是将身死置之度外,江颂从没想过日后如何,保不齐哪日战场上迎面一刀,戎马一生到头了马革裹尸,也不算辱没了侯府威名。
江颂在他手心写下,“三日后婚宴,万事小心,切莫逞强。”
“好。”
江颂同他十指交握,收拢指节将他的手包住。
……
三日后,王府嫁女,州牧备了宴席宴请亲朋,祝砚备了薄礼道贺,王州牧毕恭毕敬将他迎至主桌。
“祝大人请。”
“王大人客气。”说罢,祝砚于主桌落座,同席之人皆是蜀中大族,杨氏、朱氏、方氏族中嫡系。
那群老狐狸倒是躲着不出来。
见祝砚坦然落座,无半点推辞之意,几人面色几经变幻好不精彩。
“听闻王大人称呼兄台为祝大人,原来是南梁郡王,朱某不识,怠慢了。”朱氏子随意行了一礼,歪七扭八,“问王爷安好。”
“不知是朱家疏于礼教,或是朱公子心不诚,既如此虚礼便免了吧,落座吧。”
朱氏是大宗族,便是江颂来,也不能随意拂了他的面子,祝砚算哪根葱?卖国求荣,傍着个兵痞子,真把自已当盘菜了。
“不过是个亡了国的郡王,怕是受不起本公子这一礼。”
“今日便是你爷爷来,祝某也是受得住的。”
夜宴笙歌起,觥筹交错间,朱公子面色青了又紫,祝砚饮了半盅酒,环顾四周,众人视线有意无意总往主桌瞟,个个脑袋挨得近,嘴皮子上下碰了碰,不知又在窃窃私语编排些什么。
“朱公子,祝大人可是那江颂明媒正娶的夫人,乐安王正妃,你怕是糊涂,还不快些给娘娘见礼。”
“卖国求荣,以色侍人,有辱斯文,叫我向这种人行礼?传出去,岂不是将我朱家的面子扔在地上任人踩踏?”
“朱公子慎言,如今祝大人在朝中手眼通天,小心惹火上身。”
几人一唱一和,说罢笑成一团,言语间丝毫不把祝砚放在眼里。
言辞无礼,祝砚并未动怒,人在屋檐下,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宴席过半,手下来报,“府中各处已布置妥当,全等大人一声令下。”
“江颂呢?”
“军中粮仓走水,图瓦世子遇刺,江颂坐镇军中,分身乏术。”
祝砚南下,明摆着是要拿蜀中开刀了,他眼下一举一动,代表的是坐金銮殿那位的意思,横竖是一死,倒不如豁出去诛杀了祝砚,笼络各地士族。
狭路相逢,勇者胜。
门房领命去了,州牧府进出的大门紧闭,府上动静不小,祝砚稳坐主桌,神情毫无惧色,“王大人,这是何意?”
“祝大人,你推行变法挡了太多人的道,朝中人人视你为眼中钉。蜀中风水好,往后便在蜀中长久住下吧。”
“西汉七国之乱,皆因晁错而起,祝砚蒙蔽圣听,妄图一手遮天,王某不忍大成重蹈西汉覆辙,设局诛杀奸臣,誓死清君侧,为的是天下大义。”王州牧露出爪牙,手下府兵于他一声令下纷纷拔刀,“祝大人,得罪了。”
祝砚的亲卫亦拔刀迎战,王州牧的宗族府兵训练有素,足足有千余人,祝砚亲卫不到二十,双手难敌四手,颓势尽显。
兵刃相接,宾客尖叫哭泣,处于暴风中心的人不动如山。
“王大人想要祝某性命,一杯毒酒足矣,如此声势浩荡,何苦?”
“一世虚名,值得豁出命去搏。我奉旨来查你,可不是洗干净脖子来让你杀的,你怎知这棋局中我没留后手?”
“在这益州,祝大人能查到什么,是生是死,还不是我王徐说了算?死到临头了,祝大人何必再逞口舌之快?”
马蹄声渐急,大门被人从外面破开,江颂背光而立,“王大人,这宗族府兵是否太超过了些。”
“关起门来,欺负我夫人,王大人不打算给本王一个交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