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谌慢慢走进来，看了眼他们身后的那幅画，看到底下的标志，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谢谌：“一个不知名的画家办的画展，会有多少人来参观，他的画又能卖出多高的价钱呢？”
沈翊垂眸。
林敏看了谢谌一眼，转头看向沈翊，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沈翊，你要知道，这是老师最后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示的机会。”
她凑近沈翊，低声：“如果你不愿意让人看出端倪，毁了老师的名声，那就自已画几幅真的出来。”
沈翊垂下来的手慢慢收紧。
林敏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谢谌笑了笑：“我们下次再见，谢警官。”
谢谌微微蹙眉。
沈翊看林敏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林敏是许意多的学生之一，同样也是沈翊七年前的经纪人，沈翊放弃画家这条路转做警察，她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谢谌对她喜欢不起来，因为她不是真的热爱艺术，她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沈翊把这个房间里有自已签名标志的画都拿了起来，抿嘴看着谢谌：“他是个艺术家，是我最敬佩的人，我多么希望现在看到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谢谌神色微愣：“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都是他仿制出来的赝品？”
“赝品”这两个字狠狠扎痛了沈翊的心。
他拿着画的手慢慢收紧：“不是的……老师不会干这种事。”
谢谌看着他，抿嘴：“你这个状态，还是先回家休息吧。”
沈翊的眼睫颤了颤，听话点点头。
走了几步又转头问谢谌：“你去哪？”
谢谌：“我也相信许意多老先生的为人，所以我要查清楚。”
谢谌根据便签纸上的地址来到了一个画廊，从老板那里得知许意多前后售卖了好几幅沈翊的画。
老板还说，沈翊的画在七年前就已经绝版了，要不是真的要钱急用，他根本不会忍痛割爱。
谢谌出了画廊，直接开车去了沈翊的家。
城市内灯火通明，沈翊画完最后一笔，看着画上熟悉的人脸，终于还是没忍住，捂着嘴失声痛哭。
谢谌摁响门铃，门不多时便被打开了。
看着沈翊红了一圈的眼睛，谢谌不知道还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他。
其实现在看到谢谌来，沈翊就已经知道了。
何况他根本不会认错自已的画。
谢谌：“查清楚了，你老师他生前确实在以仿造的赝品售卖，他好像很缺钱。”
沈翊闻声，眸色闪了闪：“怎么可能？”
谢谌当然知道许意多老先生如果凭借前半生所积攒下来的财富足以安享晚年，所以他觉得不对劲。
谢谌：“如果许意多老先生并不缺钱，那他是要拿这笔钱去干嘛呢？”
沈翊的手慢慢收紧。
谢谌：“画展什么时候办？”
沈翊：“三天后。”
沈翊神色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难道是许思文……”
谢谌：“他？”
沈翊：“他是老师唯一的儿子，仅存的家人，三天后的画展他会过来签合同。”
谢谌：“从哪里过来？”
沈翊：“美国。”
谢谌拨通电话给李晗：“喂，李晗，马上破译许意多老先生的手机。”
李晗：“好，大概半小时后。”
挂了电话，沈翊慢慢坐到地上。
谢谌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地上坐着的沈翊，他略微弯着脊背，发丝垂下来挡住了眼睛，浑身都透露着疲惫和憔悴，整个人像被霜打过似的。
谢谌突然想到他妈曾经养过的一只布偶，保姆倒垃圾的时候没关紧门，让它溜了出去，在外流浪了三天才被找回来。
浑身的毛都脏了，结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原本蓬松的大尾巴也变得一缕一缕的，白白的胡子耷拉着，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好似失去了光芒。
沈翊现在就像那只走丢的布偶。
谢谌：“沈翊，地上凉，坐过来。”
沈翊撑着胳膊站起来，低着头坐在谢谌旁边。
李晗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没用多长时间就给谢谌发来了一条视频。
视频中，是许思文坐在桌前，跟许意多说他在美国犯了事，需要打一场官司，急需用一大笔钱，让他想办法筹。
沈翊看着，闭了闭眼睛，强忍住自已心里的怒意。
谢谌看着他：“或许，这就是许老先生售卖赝品的原因，他不得不这样做。”
沈翊：“因为出事的是他儿子。”
他吸了吸鼻子，忍住自已的情绪，慢慢靠在谢谌的身上。
额头抵着谢谌的肩膀，慢慢闭上眼睛。
谢谌抬起手来慢慢顺着他的背。
三天后，画展中，沈翊见到了许思文。
因为是许意多在世的唯一一个直系亲属，所以这些画只有他有权利决定去留。
沈翊把合同交给他，让他在底下签字。
许思文一页一页签过去，没有丝毫的停留。
在签最后一页时，沈翊骤然握住他的手腕：“你一幅都不打算留吗？”
许思文挣脱沈翊，低下头在最后一页签上自已的名字。
沈翊心头一股悲痛和愤懑涌出。
但他无可奈何，因为这是他老师唯一的儿子，他也没资格质问他什么。
沈翊：“我这里还有一些老师的日记和相册，你要来看看吗？”
许思文轻笑一声：“那里没有我，日记里，相册中的也不是我，沈翊，和他有共同回忆的是你还有他的那些学生。”
许思文：“除了这些合同上寥寥几笔代过的我们的关系，还有哪一点能证明我才是他的儿子？”
沈翊：“可他毕竟是你的……”
“沈翊！”许思文打断他，“我在美国有自已的生活和家庭，他这些年从来没有联系过我，我也从来没有找过他，我们这种关系，真的是父子吗？说出来会有人信吗？”
沈翊看着他：“你说你和老师没有联系，那么他给你汇过去的一大笔钱又怎么算？”
许思文蹙眉：“什么钱？我不知道。”
沈翊看着他的表情，不似说谎。
想起昨晚在谢谌手机上看到的那个视频，沈翊的心脏怦怦加快速度跳起来。
不是许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