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温柔却不勇敢

幻月峰的凛冽寒风中,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见松亭雪依旧无动于衷地倚在桃树下。

冷秋香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因愤怒而微微发颤。

“圣君,你真的不打算看一眼吗?客京华他为了霜华榭,为了你,才落得如此下场!他永远地失去了根骨,修仙之路就此断绝,这辈子都无法再踏上那求仙问道的征程了!”

松亭雪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睫毛在眼睑投下破碎的光斑。

喉结微微滚动却终未言语。

静谧得如同这幻月峰上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他对冷秋香的质问置若罔闻。

冷秋香见状,怒极反笑,那笑声中满是悲凉与嘲讽。

笑声惊飞枝头寒鸦。

“好好好,既然你装作不认识客京华,那你总该记得任小满吧?当年可是你自己,亲手将任小满和任小缺领进百岁峰的!你可知道,刚刚你喝的那碗汤里的肉,便是任小缺的!而任小满,也因为你,双眼失明,从此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冷秋香只觉得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从未有过如此愤怒的时刻,仿佛整个人都要被这股怒火吞噬。

熊阔海见此情景,心中满是担忧。

他急忙上前拉住冷秋香,试图劝她离开这压抑的是非之地。

屋内传来瓷器碎裂声。

客京华惨白的手指扣着窗棂,指尖在木纹上划出血痕。

隔着飘摇的纱幔望着那道清冷身影。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唇齿间溢出的血沫染红了素色中衣。

鲜血在衣襟绽开红梅般的痕迹。

“冷秋香……”

他费力地顺着窗户缝,远远望向松亭雪的方向。

这是他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师尊啊。

可如今,他却只能这样远远地看一眼。

就如同往昔那些求而不得的日子一样,可望而不可及。

他不愿意见自己也好,客京华也不想让松亭雪看见自己是这副模样。

冷秋香狠狠地撇了一眼松亭雪,转身快步走进了屋子。

松亭雪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他心里清楚,自己重新回到霜华榭的消息。

此刻恐怕早己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在三界之中传得沸沸扬扬。

而他,也一定会知道。

松亭雪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他在等云湛衣。

秋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卷起满地枯黄的落叶。

两道身影如鬼魅般闪现而至。

“圣君,安好。”

瑾川恭敬地朝着松亭雪鞠了一躬。

松亭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轻笑。

然而笑意却未达眼底。

“何事?”

他缓缓抬眸,目光清冷地看向瑾川。

“恳请圣君回妖宫见一眼我们大殿下吧。”

瑾川的声线忍不住颤抖起来,眼中满是恳切的哀求。

“谢凝渊?不去。”

松亭雪毫不犹豫地淡淡开口。

语气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回旋余地。

“圣君!我们大殿下为保护霜华榭众多弟子,与仙门拼死相搏,现如今己经被仙门重伤,性命垂危,命不久矣……”

瑾川心急如焚,向前一步,眼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和本君没关系。”

松亭雪依旧冷漠地回应道。

瑾川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情绪,奋力挣脱禁锢自己的手,几步上前。

“可是……大殿下他等了你三百年,寻了你三百年啊……”

松亭雪的心尖猛地一颤。

是啊,谢凝渊也如同云湛衣一般,在漫长的岁月里痴痴等待了他三百年。

只是谢凝渊的爱太过温柔内敛。

他从来不会将这些漫长岁月里的等待与艰辛轻易诉说出口。

瑾川哽咽着,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盏灯。

那灯盏在秋风中微微晃动,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圣君,您说过要求娶您需要仙门西大法器,这是溯光冰魄灯,我们大殿下他在生命的尽头,想的人还是你!”

松亭雪却一脸不耐烦,伸手将灯盏狠狠甩开。

那灯盏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本君随口一说,何必当真!”

瑾川满脸的不可置信。

“好好好,那你总得看一看他给你写的这封信吧?”

瑾川仍不死心,眼中满是最后的期望。

“没空。”

松亭雪再次冷漠地拒绝,说罢便转身欲离开。

忽然,厄迅速挡在他跟前。

“圣君冒犯了。”

松亭雪接过信笺的瞬间,秋风掀起他宽大的袖袍。

信纸边角在风中簌簌颤动。

松亭雪展开信,上面的内容很短。

谢凝渊清隽的字迹间晕染着暗褐色血渍。

亭亭,

我活的很长,却也就只与你见过三次面。

你撞我怀里一次,酒楼一次,天极殿一次。

只是偏我来时不逢春,偏我去时花满园。

怪我,不够勇敢……

若当年在酒楼牢牢握住你的手。

若在天极殿敢扯住你翻飞的袖角。

若三百年来寄出的七百二十六封信不曾烧毁……

罢了,终究是我不敢折你凌霄羽,不敢碎你镜中雪。

这盏灯里锁着我半副妖魂,本想作大婚时的烛火。

如今你摔了也好,至少最后响在你掌心的,是我心跳的余韵。

谢凝渊的爱如同他的人一般,温柔到了极致。

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未曾提及自己寻找松亭雪这些年来所历经的千辛万苦与艰难险阻。

松亭雪他忽然轻笑起来,笑声惊落枝头枯叶。

枯叶簌簌落在肩头却恍若未觉。

信纸飘落在瑾川战栗的指尖。

“这般矫情文字,也配入本君的眼?”

松亭雪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本君看完了,你们走吧。”

厄赶忙拽住情绪己然失控的瑾川。

“你们回去告诉谢凝渊,本君当年撞进他怀里,是刻意而为,本君要的从来不是他这个人,是妖界的权。”

松亭雪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至于本君为何三百年对他视而不见,只是因为他太没用,给不了本君想要的……”

松亭雪望着远去的两人。

去吧,去和他说吧,让他安心离开这个世界,不要再喜欢自己了,恨自己吧……

“告诉谢凝渊,三百年前本君撞进他怀里时——”

他突然停顿,喉结狠狠滚动。

“闻到他身上沉水香混着血腥气,便知这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