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碎金般淌过老槐虬枝,谢怀舟黑袍浸在斑驳天光里,像一柄插在青苔石缝间的冷簪。
他垂目时睫毛在眼睑投下小片鸦羽,话音似寒潭里捞出的棋子。
谢怀舟微微抬起头,语气平稳且毫无起伏地说道:“师尊,西棠长老不知去向,四处寻不见人影;南枝长老声称卧病在床,难以起身;掌门则说山下庄子里的母猪即将生产,情况紧急,他带着期双一同前去接生了。”
一旁的江思妄听闻,先是愣了一瞬,随即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在庭院中回荡。
江思妄突然爆出串清亮笑声,惊得檐角铜铃乱颤。
他双手捧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脸上的肌肉都因笑意而扭曲。
眼泪都差点夺眶而出,眼尾沁出桃花色水光,断断续续地说道:“好个霜华榭的接生圣手!哈哈哈……给猪接生?这也太离谱了吧!掌门居然能想出这么荒唐的借口!亏他说得出口!”
此时的松亭雪正站在石桌旁,左手稳稳地握着一把锋利的长刀,刀身寒光闪烁,映照着他俊逸的脸庞。
他早已将袖子高高地撸起,露出白皙如玉、线条流畅的小臂,在日光的映照下,肌肤泛着淡淡的光泽。
在他们这几人当中,若论谁的身体最为强健、皮实,南枝长老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存在,说她排第二,当真无人敢称第一。
他微微皱起眉头,薄唇轻启,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与调侃,说道:“南枝师姐壮如牛,怕是能扛着药鼎绕山跑三圈——平日里生龙活虎的,怎么可能突然就病倒了!这理由,简直是漏洞百出!”
尾音忽地坠入那年大雪。
他对五岁那年的那场大雪,记忆犹如刀刻斧凿般深刻。
那天,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掩埋在一片洁白之中。
积雪层层堆叠,没过了膝盖,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彼时,北珩师兄带着年幼的他和南枝师姐,在山脚下的那片开阔雪地上肆意玩耍。
欢声笑语在雪地里回荡,他们相互追逐、打闹,抓起一把把雪揉成雪球,你追我赶地打起了雪仗。
可就在大家玩得正酣时,北珩师兄突然接到消息,说是临时有急事需要处理,临走前还信誓旦旦地承诺,待会就回来接他们。
谁能想到,这一去,竟是整整一天都没了踪影,仿佛完全将他们俩忘到了九霄云外。
雪下得离奇大……
松亭雪的体温正在被茫茫雪原蚕食。
少年单薄的脊背陷在素绢般的积雪里,银白长发铺开成渐冻的冰河。
南枝跪坐在雪霰纷飞中,发间那支歪斜的银蝶步摇正簌簌抖落冰晶。
她伸手触碰少年凝结霜花的睫毛,指尖传来比月光更冷的温度。
"别睡。"七岁少女解下杏红斗篷裹住怀中人,赤色衣摆在雪地上拖曳出泣血般的痕迹。
她把小师弟背到背上时,踝骨没入积雪的脆响,像极了去年师尊折给她那枝红梅断裂的声音。
霜风卷起千堆雪沫,南枝绣着金蕊梅花的绢鞋早已浸透冰水。
"师姐..."少年滚烫的吐息呵化她后颈薄霜,"糖人..."昏迷中的呓语让南枝喉间泛起铁锈味。
她想起晨起时偷偷塞进师弟掌心的琥珀糖人,此刻定在他灼热的掌心融成黏稠的泪。
雪幕深处,霜华榭的琉璃灯盏在十里外摇曳如萤。
南枝咬破舌尖以疼痛保持清醒,纤瘦脊梁弯成风雪中不肯折断的竹。
她背后沉睡的少年不会知道,这一夜有十二颗乳牙生生咬碎在少女口中,混着血水凝成冰棱,刺破了她绣着并蒂莲的绢帕。
七岁的南枝背着他趟过淬毒月光,冰棱刺破她脚踝绽出红梅。
她将最后半块麦芽糖塞进松亭雪滚烫唇间,甜腥血气便顺着齿缝往五脏六腑里钻。
等到他们回到霜华榭,师尊微生圣君得知此事后,更是大发雷霆,当即罚北珩师兄清扫山下所有的茅厕,为期一个月。
在那漫长的一个月里,曾经温润如玉、备受众人喜爱的北珩师兄,身上总是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异味。
每次他出现在霜华榭,弟子们都会下意识地远远避开。
这并非是大家对他不尊重,实在是那股味道太过“上头”,让人避之不及。
松亭雪微微眯起眼睛,神色中带着几分玩味,沉思片刻后,轻轻摆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洒脱的笑意,满不在乎地说道:“算了,这只能说是他们没那个口福!”
谢怀舟站在一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清楚,在座的众人里,除了自已和江思妄,其他人根本没尝过松亭雪的厨艺。
而江思妄偏偏是个没有味觉的人,根本无法体会那种“独特”的滋味,所以,只有他真切地知晓松亭雪做出来的东西究竟有多难吃。
他心里暗自想着,也难怪几位长老都找借口推辞不来,这哪是什么聚餐,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
松亭雪手持一把锋利的菜刀,步伐坚定地迈向厨房,那气势,宛如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威风凛凛。
他周身散发的气场,不像是去做饭,倒像是要去斩妖除魔,让人望而生畏。
刚进厨房,谢凝渊就忍不住提醒道:“亭亭,这鱼得先把鱼鳞刮了才能下锅呢。”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谢怀舟也跟着说道:“师尊,这土豆还没削皮呢。”他的眼神中满是担忧。
江思妄更是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师尊,这可不是韭菜,这是毒草啊!”
就连向来沉默寡言的明溯先,此时也忍不住开口:“师尊,我那儿还有条狗,要不您一块儿放进去煮了得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被北珩倒吊在树上的祸斗,眼神中莫名地闪过一丝不爽。
而雪逝青,在听到松亭雪说要做饭的那一刻,就如同脚底抹油一般,瞬间没了踪影。
不为别的,只因系统刚刚提醒他,松亭雪做的东西,就连狗都不屑一顾,吃了会死人。
厨房里,几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聒噪,都给我滚出去!"松亭雪反手劈开翡翠椒,碧色汁液顺着砧板蜿蜒成湘妃泪。
玄铁菜刀斩落时带起风声,惊得梁上燕子衔着残羽撞破窗纸。
灶膛窜起的青烟里浮着胭脂灰。
众人见状,只得无奈地对视一眼,乖乖地退出了厨房。
厨房的门“砰”的一声关上,留下松亭雪一个人在里面。
一人一灶,烟火缭绕,柴米油盐,剧毒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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