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总是备着纸杯,不管高几的学生,都会有忘带水杯或者喝药没杯子的时候,发现过几次后,老师们商量了一下,就在办公室里背了几个纸杯。
但备着归备着,真敢来要的没几个,可能是脸皮薄不好意思,也可能是怕老师。
办公室里只有吕妈在,吕妈脾气好,跟江亦眠说了纸杯的位置后让他自己拿,还关心了几句学生的身体。
江亦眠笑了笑:“谢谢老师关心。”
吕妈点头:“没事,注意身体,这两天降温有点多,冷就多穿点。”
“嗯。”
邢雾太烫的水不喝,要是水太烫就会放一边等一会放凉了再喝,但这“一会”,没人提醒就会变为很久,等烫的变成冰的,某人才会后知后觉想起来,拿过来喝一口。
夏天能这么喝,而现在,邢雾胃本来就不好,天凉了再喝冰水,那就是纯纯作死。
江亦眠拿着水走进教室,邢雾和顾星程就坐在门边,往第一条过道拐个一小步就是邢雾的桌子。
江亦眠把水放在邢雾的桌角,垂眸看着男生下敛着的眉眼。
邢雾头发又长长了,都扎眼睛了。
睫毛乌黑,根根分明。
江亦眠不合时宜地心想。
面前落了一片阴影,邢雾写题的思路被打断,很轻地皱了下眉,抬头看过去。看到是江亦眠,他顿了下,伸手摘了一只耳机。
耳机里其实没声音,只是以前每次江亦眠有事情都会笑着指指自己的耳朵让他先摘耳机,他习惯了。
江亦眠这次没笑,另一只手还插在兜里,半偏着脸看了眼邢雾。江亦眠的眸子里映着教室里开着的暖光。
他默然片刻,开口:“冷就穿衣服。”
嘴唇都白了。
不用想都知道这人手有多凉。
最后一次。江亦眠心想,说完,没等邢雾应话,转身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邢雾没抬头,斜眼瞥着江亦眠离开的背影,又很快收回,落在了江亦眠放在他桌角的纸杯上。
他舔了下自己发干的嘴唇,起皮的厉害。他顿了一会,还是忍不住用尖牙撕了块早己干掉的嘴皮下来。
针扎般的疼痛感稍纵即逝,带着丝丝的血腥味,让人上瘾。
邢雾伸手把椅背上挂着的外套扯下来,没什么表情地囫囵套上,拿起纸杯喝完。身上顿时被暖意包围,手温逐渐回升。
他突然觉得有些难受,教室很闷,闷得喘气都费劲。
他正想戴耳机,结果听见旁边顾星程带着疑惑地声音问:“邢雾,你不是说你不冷吗?”
邢雾没说话,只是沉默地顿了好一会,才闷闷“嗯”了声,戴上耳机没再说话。。
顾星程云里雾里地看了眼旁边显而易见心情算不上好的邢雾,又看看己经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的江亦眠,挠挠头,心说,我还是做题吧。
祁晓语比较高,之前跟郑婉怡坐一起,两人性格都比较活泼,这次换位置被杨潇拆开了,换了班里另一个稍微文静一点的女生钱可昕坐一起,就坐在江亦眠和叶清河前面。
钱可昕和祁晓语关系不错,刚坐一起就聊上了,还带着叶清河。
江亦眠回来的时候,几个人正聊得开心。
看到他,祁晓语主动招呼:“江亦眠,你刚去找老师了?”
“……没。”江亦眠吐了口气,抬头时己经收回了情绪,礼貌笑了下说:“怎么这样问?”
“哦,刚才看你出去了。”祁晓语耸肩:“我还以为潇姐找你了。”
“潇姐找我有事?”江亦眠敏锐地察觉到祁晓语的表述。
“呃……”祁晓语想了下措辞:“我早上去办公室拿作业的时候听到的,好像听到了你的名字,然后我就猜嘛。就是八卦一下。”
祁晓语抱歉地笑了笑。
江亦眠“哦”了声:“没事。”
杨潇找谈话……
他可能不一定找,邢雾,应该会找了,毕竟邢雾文科成绩拖了太多后腿,这次排名肯定会首线下滑。
江亦眠下意识想把脚翘到下桌板,动作到一半却忽地顿了下。
以前喜欢把脚踩在下桌板下面是为了跟邢雾说话,手撑在膝盖上,头抵在手上,只要一偏头就能看到邢雾,时不时逗一逗人,看邢雾那张平常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点一点变化的情绪。
其实很有意思。
有很长一段时间江亦眠都以此为乐,听邢雾忍无可忍说脏话的时候觉得想笑,看邢雾脸上绷不住偏头开始笑的时候也忍不住跟着笑。
邢雾其实不太爱笑,但江亦眠不觉得,很多时候老师上课开玩笑打趣的时候,江亦眠笑着笑着就会下意识往旁边看过去,然后就能看到邢雾也在笑。
有时候低着头闷闷地笑,有时候会偏头,实在笑得不行就会撑着手附在嘴边笑。
……邢雾笑起来其实很好看。
江亦眠第一次见邢雾笑这么开心的时候都惊了,可能是他目光过于灼热,邢雾收了笑,又成了那副面瘫的样子冷冷看过来,眼里全写着大大的“有事”两字。
江亦眠眨眼,忍不住笑,说:“没,就是想不到……你竟然会笑?”
邢雾:“……”
邢雾脸瞬间干了。
“就是一下没反应过来。”江亦眠摆手,轻咳两声,正色道:“没事,挺帅的。”很好看。
最后三个字江亦眠没敢说,怕把邢雾惹生气了。
但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江亦眠逗人的出发点却突然变了,可能是从邢雾跟叶清河冷战那次,也可能是后来运动会邢雾跑完接力胃痛那次。
后来的每一次逗人江亦眠都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但也许自己早就清楚了,他觉得这样的邢雾更生动。明明都是一样的年纪,顾星程和叶清河能笑的这么肆无忌惮,而邢雾却没有多少情绪。
可能……还有点别的什么原因。
他其实很清楚邢雾在他这里很特殊,很早以前就开始特殊了。
他扪心自问自己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也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人,更多时候则是懒洋洋的,对什么都没多大兴趣的样子。
他很懒。以前初中的时候他跟顾星程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桌,那段时间顾星程的怨气堪比孕妇,每天被他使唤来使唤去,还不给报酬。
后来换了同桌稍微收敛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能懒则懒,但他大方,坐他旁边的人倒也乐意效劳。
但和邢雾坐一起后,该干的不该干的全做了一遍。
他以前只是觉得邢雾比他更懒而己,而且逗人好玩,偶尔一次也挺有意思。但后来不知怎么成了习惯,又不知怎么成了下意识。
只是关系好吗?
他自己信么?江亦眠暗自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