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睁开眼的那一刻,天还没亮透。
空气静得诡异,竹林外的鸟也没叫几声。他坐起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屋顶横梁,像是被什么拉回现实。
可这个现实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屋子里太干净了。
衣服折得太整齐、武器的位置换了、床褥的折痕不像自己翻过身,连那条黑蛇都老实的盘在枕边,蜷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摸了摸后颈,皮肤发紧,像是被谁按过一样火辣辣地疼。
“啧……”黑瞎子低咒了一声,披了衣服,拿起手机就给张日山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那头:“怎么,任务有问题?”
“没。”黑瞎子声音低哑,“你派来的那两个人到了没?”
“今早到的,在你屋旁半山那片树丛里蹲着呢。”张日山笑笑,“是需要外援了?叫他们上来?”
“我下去。”黑瞎子挂了电话。
他没立刻出门,而是把黑蛇拎起来问:“昨晚发生什么了?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
黑蛇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顺着他的手爬过盘在了黑瞎子的手腕上,黑亮亮的像一圈蛇皮镯子。
山路上满是晨露,草丛湿得发亮。半山腰那棵歪脖子树后头,一男一女正蹲着不知道做什么。
男的二十出头,寸头黑发;女的看上去年纪更小,黑衣短靴,嘴里叼着根糖,眸色淡淡。
见他走近,两人齐刷刷起身。
“张觉。”男的朝他点头。
“张珮。”女孩说道。
黑瞎子一挑眉,看着二人的性格真不像是张家人,合着张日山给他调了两个另类。
“昨晚周边有人来过?”
“没有。”张觉回答得干脆,“我们盯了一整晚,连只狗都没见着。”
黑瞎子皱眉,那他脖子是怎么回事,腰怎么也有点疼。
从那天起,三人开始盯人。
盯谁?林煞。
林煞离开药池之后,就回了自己的住处,安安静静地待着,像是与世隔绝了。
他们得到的情报全都千篇一律:林煞不出门、不接触外人,除了每天在庭院中晒太阳就是泡药池,偶尔还吐吐血。
张珮在一次跟踪归来时说:“我都怀疑他不是在治病,是在等死。”
可黑瞎子却每一天都要亲自去看一眼。
他不相信这人是真的“病恹恹”,也不信这几日的平静背后没藏着什么脏东西。
林煞有时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眼神空洞像个死人,但更多时候,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强撑着。
黑瞎子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一周后,林煞离开了。
没有遮掩,没换身份,也没甩尾。
“他去哪儿?”张珮皱眉。
“回家了。”黑瞎子坐在山石上,掸了掸手心的泥。
张觉微微一顿,“我们还跟吗?”
“散了吧。”黑瞎子半晌后说,“你们也回张家。”
张觉点头要离开,张珮却转身盯着黑瞎子看了几眼,声音慢吞吞的:“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张珮经过这几天的跟踪和相处,总觉着黑瞎子和林煞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二人也没有任何接触交流,但黏腻湿漉漉的氛围让她寒颤,据她阅读过上百本文学作品的经验,宿敌就是妻子。
黑瞎子头也没抬:“张家人都是脑子有病吗?我喜欢的是二百五十万…少看点言情小说吧,你有恋爱脑的潜质。”
张珮眨眨眼:“………”
张觉拉着张珮的袖子下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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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赶回自己租的那套房子时,天色己暗,雨像是快要落下来,空气中浮着湿冷的味道。
他提着外套站在小区门口,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一排排熟悉的楼栋。
看向林煞的房间,灯亮着。
门禁轻响,他刷卡进了楼道。垃圾桶里落着一只烟盒,像极了林煞抽过的那种。
黑瞎子伸手捏了捏太阳穴,心头那点说不上来的躁气还是没散下去。
钥匙一转,门开了。
刚踏进去,脚步就顿住了。
黑瞎子下意识摸向腰侧,刚要开口——
客厅的昏灯下,沙发角落那处阴影微微动了动。
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低着头,好像在看一本书,也像只是等着谁回来。
黑瞎子:“……”
他愣了两秒,眉毛抽了抽:“你怎么在这儿?”
张起灵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在,没人做饭。”
“……”黑瞎子额角抽了抽,“一个个都是大爷。”
张起灵看他一眼,“我饿了。”
黑瞎子脱下外套扔到椅子上:“我刚回家,连个水都没喝,你就想让我给你下厨?”
张起灵点头:“你做得好吃。”
“你怎么不去骚扰吴邪?”
“他出去了。”
黑瞎子翻了个白眼,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骂骂咧咧:“真他妈活久见,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俩的……”
张起灵没有回嘴,只是静静坐在沙发里,目光随意地扫过屋内一圈,最终落在黑瞎子的背影上。
黑瞎子正抬手翻着调料罐,发梢贴在颈后,衣领微开,露出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张起灵眼神微顿。
他歪了歪头,视线落在那道痕迹上,眉心轻轻皱了一下,却没出声。
过了几秒,他还是垂眸坐回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等饭。
厨房里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汽。
黑瞎子的声音伴着水声传来:“冰箱里啥都没有,你来也没买点菜……吃面条吧,别挑。”
张起灵轻轻点了点头,没回话,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他脚步极轻,目光落在每一处角落,墙边、茶几、地毯边缘……每一扇门窗。
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就像有人来过,但又把一切痕迹都扫清,屋子里仿佛有一双隐形的眼,在某个角落悄悄注视着一切。
张起灵在原地站了片刻,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可他终究没发现什么异常。
于是转身回到沙发前坐下,目光重新落向厨房方向。
锅盖轻响,水汽扑腾出雾。
张起灵忽然开口:“最近你带人回过家?”
厨房那头的黑瞎子“啧”了一声:“我最近忙大活呢,也就是今天赶巧回来,不然你还得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