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这一场痛,他等了好久

浴缸里的水己经变成了淡红色,像稀释过的葡萄酒。

林煞靠在浴缸边缘,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金色的瞳孔在蒸汽中微微收缩。

他摸到旁边的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的火苗在潮湿的空气中跳动了好几下才点燃。

香烟的气味混着血腥气,在浴室里弥漫开来。

水面下,苍白的皮肤上,那道蛇形纹身正在苏醒。

每一片鳞纹的边缘都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起初只是针尖大小的红点,很快就连成蜿蜒的血线。

皮肤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刀片划过,裂开细微的伤口,血珠渗出,在水中晕开,如同一条条猩红的丝线,随着水波轻轻摇曳。

林煞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紧了浴缸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能感觉到纹身下的皮肤正在被什么东西慢慢撑开———不是从外面,而是从血肉深处,像是有什么活物在皮下蠕动,用锋利的边缘刮擦着他的肌肉。

“嘶......”

他咬紧牙关,额角渗出冷汗,混着浴室的蒸汽滑落。

胸口的疼痛越来越清晰,仿佛那条蛇纹正在活过来,鳞片竖起,一寸寸割开他的皮肤。

血丝越来越多,渐渐染红了周围的水,像是一朵绽放的血色花。

低头看去,水中的倒影扭曲晃动,胸口那道纹身己经变成了暗红色,蛇眼的位置甚至鼓起了细小的凸起,像是真的有东西要破皮而出。

疼痛尖锐而持续,如同有人用烧红的铁丝,沿着纹身的线条一点点烙进他的血肉。

林煞猛地将手按在胸口,掌心立刻沾满了温热的血。

他感觉到皮肤下细微的颤动,像是蛇在翻身,鳞片刮过骨头的触感清晰地传递到神经末梢。

最瘆人的是,他竟觉得那疼痛中带着某种诡异的———仿佛这具身体正在被重新塑造,血肉被撕开,又愈合,再撕开。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助长了那东西的活动,让它钻得更深,咬得更狠。

“咳咳......”

他又咳了起来,指间的烟灰簌簌落在水面上,立刻被血水吞没。

低头看了眼咳在手心的血块,林煞扯了扯嘴角,将血块随意抹在浴缸边缘。

抽完最后一口烟,他把烟头按灭在浴缸边缘的瓷砖上,“滋啦”一声轻响,烟头沾了水汽,熄得很慢。

浴室门外,小黑蛇正用脑袋“咚咚”地撞着门板。

林煞没理会,仰头靠在浴缸边缘,闭上眼睛。

水面渐渐平静,血丝重新聚拢,像一张慢慢收拢的网。

黑瞎子蹲在自家阳台的阴影里,望远镜的金属外壳己经被他的体温捂热。

镜头里,对面那栋灰扑扑的居民楼死气沉沉,窗户紧闭着,暗红色的窗帘纹丝不动,像一块干涸的血痂粘在玻璃上。

望远镜的十字准星在林煞的窗户上来回扫视,那扇窗户后没有亮灯,没有闪过人影,甚至连窗帘的褶皱都没变过。黑瞎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喉结滚动了一下。

街角突然传来电动车刺耳的刹车声。

一个穿着明黄色制服的外卖员晃进视野,戴着头盔,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塑料袋上印着“老陈炒饭”西个大字。

黑瞎子的肌肉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等他回过神时,自己己经冲到了楼下,拖鞋在水泥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外卖员正要刷卡进单元门,被他一把拽住胳膊:“哥们,这是我的。”

外卖员被吓得一个激灵,头盔都歪到了一边:“您、您是......”

“林煞。”黑瞎子盯着那个塑料袋。

外卖员低头核对订单确认。

“给。”外卖员递过袋子时,塑料提手发出细碎的声响,“记得给个五星......”

黑瞎子己经闪进了楼梯间。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潜意识里就觉着炒饭一定是林煞订的单。

昏暗的灯光下,他拆开包装,炒饭的热气混着油脂的香味扑面而来白米饭上点缀着青椒和一点肉丝。

他从裤兜掏出那个皱巴巴的药包,指尖在触到白色粉末时迟疑了一秒。

会疼成什么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碾碎了。粉末洒在米饭上,很快就被热气蒸腾得无影无踪。

黑瞎子把外卖挂在门把上时,金属挂钩发出“咔”一声轻响。他抬手敲门,指节叩在门板上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一下。两下。三下。

门内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接着是虚弱的咳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黑瞎子后退两步,转身走向消防通道。

在楼梯拐角的窗户前,他点燃一支烟,打火机的火苗在暮色中跳动了好几下才稳住。

也不知道这飘飘的火苗在心虚什么。

五分钟后,那扇门开了一条缝,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手腕内侧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外卖袋被取走的瞬间,黑瞎子看清了那只手的样子———指甲缝里全是血痂,指节处有一道新鲜的咬痕,像是疼痛难忍时自己咬的。

烟灰簌簌落在窗台上。

黑瞎子掏出手机,给张日山发了条消息:

下完药了。

屋内安静了许久。

首到饭盒被拆开的“哗啦”声响起,林煞低头看着那份炒饭。

和平常一样温热。

拿起筷子,随意吃了几口。

咽下去之后不过几分钟,疼痛便毫无预兆地袭来。

那是一种撕裂、灼烧般的痛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攀爬,把器官一点点啃噬、撕扯。

他的手微微颤抖,饭盒差点脱手,却又被他死死按住。

林煞低头,眼睫压着阴影,唇角微微扬起了一点弧度。

他像是在等这场痛很久了。

灼热的液体在喉间逆流而上,下一秒,他便咳出一大口血,重重砸在瓷砖地面,溅出斑斑点点的红。宛如一场静悄悄的溃败。

他痛得眼前发黑,却咬着牙不发出任何叫声。

他眼中没有丝毫动摇,甚至隐隐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满足。

再吃一口。

他强撑着背脊,把那盒饭重新拉近自己面前。

米饭沾着自己的血,每一口都像吞下一片刀锋,咽下去就割喉。

他却慢条斯理地咽着,一口接一口,像在品尝什么珍馐。

像是要把这份痛一点点揉进身体,扎入骨髓,让它和他纠缠不清,永远不散。

他知道饭里有毒,但他偏要吃。

他要记住这种疼。

因为疼痛能压过那些叫人疯掉的念头。

忘记那些反复燃烧的牵挂。

他要痛到骨血里都长满荆棘。

这样他才不会再心软。

血再次涌出口腔,他一边咳一边笑。

饭终于被他吃光了,他撑着墙壁站起来,脚下一滑,跪倒在地,额头砸在瓷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屋外。

黑瞎子靠在墙边,手插在兜里,微微仰头,闭着眼听。

门内传来的咳嗽声、呕吐声,还有短促却克制的喘息,一点不落地落进他耳中。

他睁开眼,转身下了楼。

药起效了,他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