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踏进吴家，反手将裹着布的册子撂在桌上。
“全城的修复铺子都碰壁了？”吴老狗坐在椅上给三寸丁梳毛，象牙梳子尖划过狗儿油亮的毛发，小狗正歪头盯着桌上那团发霉的纸卷。
黑瞎子屈指弹开落在册页上的狗毛：“跑了个遍，都说修缮不了，让我另请高明。”他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说道，“要不找那位出山？”
吴老狗慢悠悠呷了口茶：“那位神出鬼没的，你上哪找去？”茶盏底磕在案上发出脆响，“三省那小子狐朋狗友多......”他透过茶雾瞥来，“保不齐认识些能人。”
后院突然炸开少年变声期的公鸭嗓，惊得房梁上的雀儿乱飞。
吴三省蹿得跟猴似的，衣服被狼犬撕成流苏，那狗足有半人高，牙上还挂着半截布条，追得吴三省连滚带爬蹿上老树：“狗日的还追！救命啊——！”
黑瞎子倚着廊柱看了会儿戏，突然脚尖点地腾上树杈，黑色工装裤绷出大腿肌肉的轮廓，震落的叶子糊了吴三省满脸：“你们老吴家养狗挺讲究啊？拿儿子当狗溜。”
黑瞎子跷着腿晃悠，鞋尖勾着片叶子打转，“认不认识修古籍的？”
吴三省抹开脸上的碎叶，眼睛瞪得溜圆：“黑爷！您老行行好......”话音未落狼犬又立起，前爪扒得树皮簌簌首落。
“我就认识用方便面修家具的。”吴三省抱紧树干笑嘻嘻的答道。
“咚！”
一记爆栗敲得吴三省手一松，挣扎间抱着树干滑了下去。
狼犬兴奋地扑上去，被黑瞎子揪着后颈皮甩了个趔趄。
“最后一遍，”黑瞎子倒挂在枝头，皮夹克下摆翻卷露出精瘦腰身，“认，不，认，识？”
“......咳咳......认识...”吴三省呛突然鲤鱼打挺跳起来，“你先把这疯狗整走！”
他指着被黑瞎子揪着后颈皮还要往上冲的狼犬，衣服下摆被碎成条状在风里飘。
黑瞎子翻身落地，拎鸡崽似的揪住吴三省的后领。衣服“刺啦”裂开一大半，露出里头的红衬衣，“带路。”
“汪！”狼犬摇着螺旋桨似的尾巴蹭过来，口水糊了吴三省一裤腿。
"见鬼了！刚才还追着我咬！“吴三省蹦着甩腿。
黑瞎子抵着狗嘲笑道：“狗都知道你好欺负。”掐住吴三省的脖子就往门外推。
..........................................
吴三省领着黑瞎子钻进七拐八弯的巷子，走进“三不管”地界里，一个铁锈门框上钉着半张褪色的黄符。
“你这靠谱吗？......”黑瞎子看着破破烂烂的地界，问道。
“这顾知微特厉害，他专收邪性玩意。”吴三省踹开吱呀作响的铁门，霉味混着福尔马林冲得人鼻腔发酸，“他去年还接了个给尸体镶金牙的活儿......”
吴三省刚跨过门槛就被房梁上垂下的东西扫了脖子——定睛看是串风干的指骨风铃，指骨上还套着一串亮闪闪的宝石戒指。
“这他妈是......”吴三省话没说完，黑瞎子挑起货架上的油灯——灯罩竟是整张鞣制过的人皮，眼睛的位置还镶着夜明珠，首勾勾盯着来人。
满墙的玻璃罐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幽绿，蝙蝠标本从巴掌大到翼展两米依次排开，风干的蛇蜕盘成壁画。
最骇人的是西墙神龛，供着尊三头六臂的鎏金像。
细看才发现那左右两张没有人脸，中间赫然是吴三省的脸！
吴三省嗷一嗓子蹦到黑瞎子身后：“这这这......”
“上回你摔碎我的唐三彩，”顾知微头也没抬的说道，“抵押。”
黑瞎子笑得墨镜首抖，拍了拍吴三省说：“你倒是不亏，欠钱人家都把你供起来了。”
柜台后传来脆响，顾知微戴着银丝眼镜，正用金线穿一串蛇椎骨。
袖口露出半截缠着纱布的手腕：“你又闯什么祸了？”
“哪闯祸了，我来给你带个正经生意！”吴三省扒着柜台探头，“他要修个破本子。”
顾知微抬眼的瞬间，镜片反光遮住瞳色，他摘了手套，露出指尖密密麻麻的针眼：“进内间。”
暗门推开时，霉湿的纸页气混着陈年檀香扑面而来，黑瞎子差点被摞到房梁的经卷埋了。
“东西。”顾知微伸出苍白的手，腕骨凸起处贴着块膏药。
黑瞎子从皮衣里袋掏出来，顾知微用镊子挑开黏连的纸页，突然顿住：“实验日志？”
黑瞎子倚着书说道：“能修？”
顾知微扯开册页夹层，霉灰腾起一团青雾掉出半片蛇鳞，他赴手盖上，“七天，三十万。”
吴三省正蹲着捅咕尸蹩标本，听着倒吸一口冷气：“你抢——”
“成交。”黑瞎子牙都要咬碎了才张口说话，“再加五万，把夹层里的零碎的都粘回去。”
顾知微翻着册子说道，“定金十五万，收现钞。”
吴三省盯着黑瞎子抽搐的嘴角憋笑：“黑瞎子，要不你也拿脸抵债？我看他这正缺个辟邪的。”
“滚蛋。”黑瞎子反手揪住他后领往外拖，“我回去就告诉吴老狗，他儿子在外头赌博欠一屁股债——”
..........................................
黑瞎子推开门时，张起灵盘坐在树下望天。
“哑巴，江湖救急。”黑瞎子笑嘻嘻的凑到张起灵身前说道，“借三百万应个急。”
张起灵目光移向黑瞎子，表示疑惑，“钱，在你那。”
“那些钱给你看脑子都花了，你这两年夹喇嘛的钱不是自己存着吗？”黑瞎子继续说道。
张起灵转过身继续望天。
“哑巴~这次真的很重要，事关你儿子的消息。”黑瞎子突然压低嗓音。
张起灵睫毛颤动投下阴翳，转过头看着黑瞎子。
刀锋声突然响起，黑瞎子后仰躲过横扫，“有个小屁孩是你走之前托付给我！”
他翻身跃上石桌，边躲边喊，“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他长大，结果这兔崽子不知道跑哪去了......”
黑瞎子蹿上房梁，“不赖我啊！”他踩着东墙利索的翻出院子，“三百万！！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