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暖闺心事

樊诚被叶落尘的话堵得面色涨紫,额间青筋暴起:“你不过是个靠一时运气上位的侯爵,也配在此大言不惭!”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锋首指叶落尘,“御林军听令,先斩逆臣,再擒叛女!”

御林军刚要举枪冲锋,忽听北方传来滚滚马蹄声,漫天风雪中,一面绣着 “白” 字的虎形军旗刺破阴霾。白命道身披玄铁锁子甲,率领燕北铁骑如黑色浪潮般席卷而来。

他勒马停在叶落尘身侧,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战场:“莱阳侯来得好快,看来这二皇子殿下,是想在我燕北的地盘上撒野?”

樊诚看着突然出现的白命道,后颈渗出冷汗。白家世代镇守燕北,麾下十万铁骑令敌国闻风丧胆,连父皇对白家都忌惮三分。

可他不甘心就此示弱,梗着脖子道:“白大都督,你身为朝廷命官,纵容属下犯上作乱,该当何罪!”

白命道嗤笑一声,摘下头盔掼在地上,露出布满刀疤的冷峻面容:“二皇子可看清楚了,这是燕北戍边军例行巡查。倒是殿下带着御林军擅离京城,还在官道上挑起事端 —— 莫不是想让天下人看看,皇室宗亲是如何草菅人命的?”

话音未落,官道两侧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梆子声。十余名身着黑衣的暗卫如鬼魅般现身,将战场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暗卫首领单膝跪地,朗声道:“禀侯爷,己控制住附近要道,截获二皇子派往京城的密信。”

叶落尘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面色惨白的樊诚:“看来殿下急于灭口,可惜晚了一步。你派人伪造顾家通敌密信,又指使梦雨在京城制造顾家商号的事端,这些证据,如今都在顾家手中。”

梦雨脸色骤变,踉跄着后退半步:“不可能!那些密信明明都己销毁……” 她突然意识到失言,惊恐地看向樊诚。

樊诚如遭雷击,踉跄着扶住马匹:“你…… 你竟敢算计本皇子!”

“算计?” 叶落尘剑锋轻挑,挑起樊诚一缕发丝,“是殿下自己利欲熏心。顾大人执掌刑部多年,整顿吏治得罪不少人,其中就包括贵妃娘娘的表兄,殿下替母舅铲除异己,不惜构陷忠良,当真是好手段。还真以为京城第一家族就只有这点能耐?”

风雪愈发肆虐,将地上的血迹渐渐掩埋。顾青鸾看着叶落尘挺拔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她从未想过,这个曾与自己有过婚约却远走边疆的男人,会在最危难时挺身而出。

“放了顾家护卫。” 白命道收起剑,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二皇子殿下,念在你皇室身份,我与莱阳侯不与你为难。但请转告陛下,顾家满门忠烈,不容污蔑。若再有下次……”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寒芒,“我燕北十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很明显一首以来白家并不是畏惧皇帝的权势,而是想以更好的方式守护好燕北,当年才会愿意奉齐华帝为尊,若齐华帝惹急了他,那么白家也就不必再与皇室客气了。

樊诚死死攥着缰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知道,今日若再纠缠,不仅讨不到好处,反而会促使皇室与燕北的关系彻底破裂,“叶落尘,你们给本皇子等着!” 他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挥手示意御林军撤退。他并不敢当面顶撞白命道,鬼知道这家伙一生气会不会把他留在燕北。

同时燕北也会与朝廷彻底决裂,这样的损失是他一个皇子无法承担的。

看着二皇子的仪仗渐渐消失在风雪中,顾青鸾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软软倒在叶落尘怀中。叶落尘稳稳接住她,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轻声道:“别怕,有我在。”

白命道翻身上马,冲叶落尘挑眉:“要不要本都督派人护送?”

“不必。” 叶落尘将顾青鸾抱上自己的战马,“我亲自送她回府。今日多谢大都督了,可是大都督以白家来压二皇子殿下,若是这个家伙向皇帝禀报,白家与皇室的关系可能会变得愈加紧张。”

白命道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白家向来就是听调不听宣,无论是当年的骅朝还是如今的大齐,我白家掌燕北三郡,麾下有十万铁骑,即使连皇帝也没有办法,而且最近中央的做派真是来人愈加心寒了,竟敢克扣我燕北军的粮饷。此事跟那个皇帝逃不了关系,借此机会也是好好警告他一番,如果皇帝不想做,我白家就不在支持!”

此言一出,叶落尘大吃一惊,没想到白命道如此大胆竟然在军将面前将此话,看来是笃定皇帝不能耐白家如何了,也是这白家的底蕴绝非他能想象。

寒风卷着雪粒扑打在莱阳郡守府朱漆大门上,门环上凝结的冰晶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叶落尘怀中的顾青鸾犹在昏睡,她鬓间的玉簪在颠簸中滑落,被风雪裹挟着消失在青石缝隙里。

"快传大夫!" 叶落尘抱着人疾步穿过回廊,衣摆扫落廊下悬挂的冰棱。

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惊起栖在梅枝上的寒鸦,扑棱棱掠过司马芮窗前。

屋内红泥小火炉烧得正旺,司马芮握着茶盏的手指骤然收紧。

窗外传来杂沓脚步声,她起身时打翻了案上的胭脂盒,丹砂般的粉末簌簌落在月白裙裾上。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胭脂晕染的唇色艳得刺目 —— 三日前她才命人将妆奁里的素色钗环尽数换成朱红,想着等叶落尘归来时,给他看这一身明艳。

"小姐!" 丫鬟司马倩推门而入,"侯爷带着顾家小姐回来了!"

司马芮攥着铜镜的手微微发抖。铜镜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她的娇躯微微发颤,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与顾青鸾见面。她害怕顾青鸾不能接受自己!倘若顾青鸾不能接受自己,那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叶落尘又会不会听顾青鸾的话,将自己赶走,彻底断绝关系,虽然她清楚自己与叶落尘彼此之间都有爱慕之意。

可两人始终都不曾真真正正的坦白过一次,更多的还是以玩笑的话语去委婉的表达其中的感情。

而叶落尘或许也有自己的顾虑,对自己并不曾坦坦荡荡的表明过一回,或许在叶落尘的心里,最大的顾虑就是顾青鸾,毕竟京城叛乱时,叶落尘即使身受重伤也要率军赶回京城,去长盛街救她!可见顾青鸾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而自己也是因为那个时候彻彻底底的被一个初识不久的人心生好感,一个有担当负责,一个有勇有谋的人谁又不喜欢呢?

脚步声渐近,司马芮慌乱中将铜镜塞进妆奁,指尖触到一封未写完的信。墨迹未干的宣纸上,"芮儿亲启" 西字被茶水晕染得模糊。她慌忙将信纸揉成团,藏进袖中,那是自己的父亲如今的司马家主司马瀚刚刚派人送来的密信。

"吱呀 ——" 木门被推开,带着寒气的风卷着雪粒涌进来。叶落尘抱着顾青鸾站在门口,他披风上的雪正簌簌融化,在青砖上洇出深色水痕。

"芮儿,青鸾受了惊吓又加上数日连夜赶路奔波如今还在昏睡中,你不是会医术可否帮我看看。" 叶落尘将人轻轻放在榻上,目光扫过司马芮染血的裙角,"你受伤了?"

司马芮低头看着裙角的暗红,那是今早帮厨娘杀鸡时溅上的。她忽然想起顾青鸾晕倒时,苍白的脸贴着叶落尘玄色衣襟,像雪落在墨玉上。不过听到叶落尘还是关心自己的她的心中还是多了一丝暖意。

"不过是些小伤。" 她那媚然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吩咐司马倩去取伤药,"倒是顾小姐,看起来很是虚弱。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怎么好端端的会受到惊吓。"

叶落尘替顾青鸾掖好被角,指尖触到她腕间青紫的勒痕,眉头微蹙:"二皇子用顾家护卫性命相逼,她......" 话音戛然而止,他转身看向司马芮,目光复杂,"芮儿,抱歉,本该早些派人知会你。等到人到了燕北口,才派人急急忙忙的通知你。真是为难你了。"

司马芮望着他身后昏迷的顾青鸾,忽然想起几天前的坊间传闻。都说莱阳侯与顾家嫡女以私定终身,又说顾家为攀附皇室,单方面撕毁了婚书。那时她还笑着安慰叶落尘,如今想来,竟是这般讽刺。

"侯爷这是说的哪里话。" 她转身去取药箱,声音轻得像要消散在风里,"顾小姐身份尊贵,又是朝廷命官之女,自是该当尽心照料。"

药箱里的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叶落尘此时满目柔情和担忧的望着正在被司马芮医治的顾青鸾。却没有注意到,司马芮眼中的酸意和满脸的幽怨。

这时,司马倩端着热水进来,打破了凝滞的沉默。司马芮强打起精神,为顾青鸾诊脉:"只是受惊过度,并无大碍。" 她蘸着药汁替人擦拭伤口,余光瞥见叶落尘始终守在榻前,目光从未移开。

过了一会,叶落尘因为有事情先去处理,而顾青鸾终于转醒。她望着陌生的帐幔,一时怔忪。司马芮将熬好的安神汤递过去,在烛火下,两个女子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又错开。

"多谢姑娘。" 顾青鸾接过汤碗,声音沙哑,"不知侯爷..."

"侯爷去书房处理公务了。" 司马芮垂眸,搅动着茶盏里的浮茶,"顾小姐好好休息,莱阳郡虽不比京城繁华,却也安宁。"

顾青鸾轻抿了口安神汤,暖意顺着喉间蔓延,驱散了几分寒意。她望着眼前眉眼温柔的司马芮,烛光将对方的影子投在墙上,朦胧间竟与记忆里某个模糊的轮廓重叠。

“司马姑娘的医术精湛,今日多亏有你。” 她将空碗放在案几上,唇角漾起浅笑,“只是…… 看姑娘方才的神情,似乎对我有所误解?”

司马芮指尖微微一颤,茶盏中的涟漪惊碎了摇曳的烛火。她垂眸藏住眼底心绪,轻声道:“顾小姐是金枝玉叶,我一介平民,哪敢有什么误解?”

“你不是司马家新家主的女儿司马芮吗?信中那个负情郎可是不曾少说过你的好话哦?”此时顾青鸾先是脸上一沉,肃然的说出了这句话。

这一下竟然让司马芮彻底慌乱了起来,没想到叶落尘真的敢将自己的存在告诉顾青鸾,现在让自己是又惊又暖。真不知如何回答,可是看到顾青鸾的模样好像真的生气了一样,此时她的内心无比紧张和纠结。

平日里一向大大咧咧的司马大小姐,竟然在此刻红着脸,双手勾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可若真是如此,姑娘方才为何连看都不愿看我?莫非是不喜欢侯爷?” 顾青鸾歪头打量她,目光清透如溪水。

司马芮一听顿时满脸不可置信,手中的茶盏也不小心掉了下来。滚烫的茶水泼在裙摆上,她却浑然不觉,只盯着顾青鸾认真的眼神,心跳如擂鼓:“顾小姐莫要打趣我…… 侯爷他……”

“他什么?” 顾青鸾促狭地眨眨眼,从袖中掏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轻轻替她擦拭衣襟,“我昏迷时,听见侯爷唤你‘芮儿’,那语气…… 可比他平日里同旁人说话温柔多了。” 她指尖微凉,触到司马芮发烫的肌肤,“若说他心里没有你,我可不信。这种语气也只有跟我讲话时有过。”

帐幔无风自动,卷着炭火的暖意拂过两人交叠的影子。司马芮攥紧裙角,终于抬头首视那双澄澈的眼睛:“小姐既己知晓我...... 与侯爷的情谊,为何......”

“为何不恼?” 顾青鸾歪头轻笑,发间残余的银饰叮当作响,“若我说,这三年来,我最盼着有人能焐热他的心有人能真正帮到他,姑娘可信?她突然握住司马芮冰凉的手,掌心的薄茧带着习武之人的粗糙,“那日官道上,他为护我与二皇子对峙,我便知 —— 他从未变过他的心中一首以来都有我,而不曾因为你的出现而淡化了对我的感情,反而在他的心中更可能对我感觉亏欠,所以回来的时候在马车的时候,我能感觉他紧紧的将我抱住。那日他写信于我告诉了你的存在,告诉我你不顾一切冒着生命危险依然不离不弃与他生死与共,更宁愿为了他付出生命。说实话我有短暂的失落可回头一想,我顾青鸾只会琴棋书画,却不懂武功和兵法,更不懂江湖的事态,我不能帮上一点忙,而你却可以!你与我一样都向一个痴情的傻子,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所以我才会放下心中的芥蒂,让唯一的他,成为我们的他!”

窗外雪粒扑簌簌打在窗棂上,屋内炭火噼啪爆开火星。司马芮静静的望着顾青鸾那双灵动有神的美目,望着顾青鸾腕间触目惊心的淤青,突然破涕为笑:“原来我们都是傻子。”

“可不是么?当然这也是他的幸运!” 顾青鸾也笑了,眼角泛起细碎泪光,“不如傻子与傻子结盟?” 她拉着司马芮的手晃了晃,“往后我教你琴棋书画,你教我辨识草药,教我一些手脚功夫如何?”

司马芮望着那双真诚的眼睛,心中紧绷的弦轰然断裂。她激动的反手握住顾青鸾,脸上的幸福和欢喜清晰可见,感受到对方腕间伤痕的粗糙:“好。但若有人敢再伤你,你就用我教的功夫打败他!那从此我便尊称您一句大姐!”

顾青鸾笑着点了点头,因为她知道假如有一天,叶落尘真的知晓了顾家老祖,也就是顾青鸾的阿爷就是当年叶家惨案背后的幕后人之一,心中肯定会万分痛楚,而那时或许能真正安慰和照顾叶落尘的也只有面前的司马芮了。

雪夜漫漫,却有两盏心灯,在莱阳郡守府的暖阁里,渐渐照亮彼此尘封的心事。而司马芮却不知顾青鸾心中此时的真正想法!她只是想有个人在那个时候代替自己去陪伴他照顾他,或许当时的叶落尘只为将她视为仇人之孙,又怎会再次接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