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婚礼定在谷雨之后的第一个晴日,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被御林军冲刷得发亮,道旁槐树的新叶间挂满了火绒草编的风铃——这是柳贵妃特意从边城请来的老匠人编织的,每串风铃都系着百姓的祈愿红绳。
乔云舒坐在绣着并蒂莲的喜帐中,望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凤冠上的九翚西凤纹间,别着朵晒干的杏花,正是墨羽风去年在边城护民圃为她采的;霞帔上的银线绣着火绒草与银枪的暗纹,针脚细密如星,是六哥带着乔家绣娘熬了三夜赶制的。
“小姐,该戴护心镜了。”陪嫁的周嬷嬷捧着鎏金银镜,镜背刻着边城百姓的联名祈愿,“三少东家说,镜中若现血色,便是血月教余孽作祟。”
乔云舒指尖抚过镜背的“护民”二字,忽然想起虎娃在信中画的歪扭笑脸:“不必了,”她晃了晃腕间的玉镯,“有边城的星光护着,比任何镜子都灵验。”
卯时三刻,迎亲的锣鼓声震天响起。墨羽风的银枪换作了鎏金长戟,戟头系着丈二红绸,绸面上用金线绣着边城的沙丘与杏花。他翻身下马,望着喜帐前的火绒草风铃,忽然想起在边城的新婚,百姓们用沙枣花扎的拱门,比眼前的金箔更让他心跳如鼓。
“将军,该跨火盆了。”赞礼官的声音惊醒了他。墨羽风忽然轻笑,当年在边城,他连婚服的腰带都系不好,此刻却能稳稳接住乔云舒递来的火绒草帕——帕子上绣着小小的“羽”字,是她昨夜趁他熟睡时绣的。
金銮殿的合卺礼上,柳贵妃亲自捧来西域琉璃盏,盏中盛着混着火绒草蜜的葡萄酒:“这酒,本宫特意让人去边城的黑泉取了活水来酿,也算应了‘水远山长,两心同照’的吉兆。”
乔云舒望着琉璃盏中晃动的烛影,忽然看见盏底刻着的星图——正是护民圃的地脉走向。她与墨羽风碰盏时,故意让盏沿的火绒草纹与他护心镜的云纹相触,金光闪过,竟在殿中映出边城百姓的笑脸。
“好!”殿中忽然响起喝彩,却是六哥举着糖葫芦串从房梁跃下,“京都的礼仪太闷,还是咱们边城的合卺汤甜!”他忽然掏出个牛皮袋,里面装着虎娃晒干的沙枣,“虎娃说,让将军省着点甜,留着给小娃娃们做蜜饯。”
墨羽风耳尖发红,却仍配合地咬了口沙枣,甜香混着微酸在舌尖绽开,恍惚间竟比琉璃盏的葡萄酒更醇厚。他忽然握住乔云舒的手,发现她掌心还留着熬药时的薄茧,想起在边城的每个深夜,她趴在药案上的模样,比任何凤冠霞帔都更让他心动。
婚礼进行到“拜谢天地”时,殿外忽然传来喧哗。一名浑身是血的暗卫闯入,怀中抱着从边城快马送来的信鸽,腿上还插着半截残月箭:“将军!夫人!边城急讯——血月教余孽趁您离城,突袭护民圃!”
乔云舒手中的玉碟“当啷”落地,碟面映出她骤然发白的脸:“虎娃他们呢?”暗卫咳出鲜血,指尖指向信鸽腿上的血书:“虎娃带着孩子们守在药田,用您教的‘星火阵’暂时挡住了敌人,但地脉眼……”
墨羽风的银枪立刻出鞘,却被乔云舒按住:“别急,”她忽然从药箱中取出残卷,最后一页的星图正在发亮,“护民圃的火绒草己与地脉共生,虎娃的平安符就是最好的结界。”她忽然转向柳贵妃,“恳请表姐借三百羽林卫,我们连夜赶回边城。”
柳贵妃望着她眼中的坚定,忽然轻笑:“本宫早让羽林卫在朱雀门待命,车驾上备着边城的火绒草与雪顶白参。”她忽然握住乔云舒的手,“去吧,护民之事,从来不该被礼仪困住。”
戌时初刻,墨羽风的黑马踏碎最后一片夕阳,乔云舒的马车紧随其后,车辕上的杏黄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她摸着虎娃信中画的小药田,忽然想起在京都的宫宴上,皇帝问她为何放弃商户小姐的安逸,她答:“因为边城的每粒沙子,都认得我的药箱。”
“冷吗?”墨羽风忽然递过件披风,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等回到边城,我们就把京都的琉璃盏摆在护民圃,让虎娃他们看灯影里的星星。”
乔云舒望着他被夜风吹乱的鬓发,忽然轻笑:“比起琉璃盏,虎娃更想要你赔他的木枪——你在婚礼上把他的枪花扯掉了。”
墨羽风忽然笑出声,笑声混着马蹄声,惊飞了枝头的宿鸟:“回去就给他刻十把,每把都缠着你熬的药草绳。”他忽然指向北方的星空,“看,那是边城的方向,护民圃的星火,正等着它的守护者。”
午夜时分,车队终于望见边城的烽火台。乔云舒掀开帷幔,看见护民圃的方向泛着金色光芒,火绒草的荧光连成网状,将血月教的余党困在中央。虎娃的身影站在药田中央,举着她送的药弩,颈间的平安符亮如白昼。
“云舒姐姐!将军!”虎娃的喊声带着哭腔,却仍稳稳射出弩箭,“我按你说的,把祈愿叶埋在地脉眼,火绒草就开花了!”
乔云舒冲下车,软剑出鞘的瞬间,发现血月教的教主正拿着“血月之心”的碎片,妄图启动最后的诅咒。她忽然甩出浸过自己血的火绒草粉,碎片应声炸裂,金光中浮现出边城百姓的笑脸,正是残卷中“人心即咒,星火永继”的终极奥义。
战斗结束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乔云舒跪在药田,看见虎娃的膝盖上全是泥污,却仍抱着她的药箱不肯松手:“虎娃不怕,”孩子擦着眼泪,“王大爷说,只要有云舒姐姐的药,将军的枪,什么妖怪都打跑了。”
墨羽风忽然蹲下身,替虎娃系好散开的鞋带:“等你长大了,就把今天的事写成故事,让全天下都知道,边城的孩子,比血月教的月亮更亮。”
是日正午,两人站在护民圃的石像前,看着百姓们自发前来修补被战火波及的田垄。乔云舒摸着石像上虎娃的笑脸,忽然想起在京都的婚礼,柳贵妃说的“护民者,天必佑之”。
“后悔赶回边城吗?”墨羽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京都的婚礼还没走完流程。”
她忽然转身,望着他眼中倒映的金色药田:“不后悔。比起金銮殿的礼仪,我更爱这里的沙砾与杏花,更爱听虎娃喊我‘云舒姐姐’,更爱——”她忽然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与你并肩守护的每个黎明与黄昏。”
墨羽风忽然低头,吻落在她眉间的金纹上,那是地脉之力留下的印记,比任何凤冠上的宝石都更璀璨。远处,商队的驼铃再次响起,这次运来的不仅是药材,还有京都百姓的感谢信,信上写着:“愿边城的星火,永远照亮人间。”
暮春的风掠过护民圃,火绒草的新叶沙沙作响,像在应和这跨越千里的祈愿。乔云舒知道,无论身在何处,只要心向百姓,肩有担当,便是最动人的仪式,最长久的婚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