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管舞舞台只构成舞池的一个角落。后半程，年轻男女涌进舞池，在DJ舞曲中群魔乱舞。
钢管舞表演持续两小时，从八点到十点。暖场目的是完全达到了。
十点准点结束，田晶晶下管。
她回到化妆室，卸妆更衣花了点时间。
酒吧老板老唐过来感谢，请她去跟大佬喝一杯。
田晶晶有点犹豫。她确实想结识投资人，但如果撞见熟人……
老唐塞过来一个红包，“大老板在楼上Thermos包厢等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喝一杯就好！快去！”
田晶晶思忖片刻，“行。”
她披上黑色皮衣，重新戴上女王面具。
出门前照了一下化妆镜。
镜中的女人一身黑色皮革；凤羽面具之下，黑眸清冷，红唇如烈焰。
没有人能认出她。她自己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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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rmos是酒吧贵宾包厢，能坐五十个人。平时用于商务招待。
田晶晶推开厚重的皮质门，以为会见到那一帮大佬。
进门才见，百来平的豪华包房空空荡荡，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十几米长度、半包围摆放的深色绒面沙发上，只坐着一个人。
苟启。
苟启坐在沙发角落，正低头玩手机。察觉到响动，头也不抬地说：“关门。”
田晶晶想逃。但她收了老唐红包。
她迟疑片刻，还是进了屋，关上门。
楼下舞池的音乐人声，瞬间被隔绝在皮质门外。周遭非常安静。
沙发对面的大屏幕正在播放张信哲的MV《爱如潮水》。可被人按了静音，只剩光影，无声地摇曳在昏暗的房间里。
苟启对膝边侧放的沙发一抬下巴，“坐。”
田晶晶走去落座。
苟启始终在玩手机，没看她一眼。
田晶晶陷进柔软的绒面沙发里。这个角度，男人的侧颜近乎完美。
变幻的光影，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边缘在发光。高挺笔首的鼻梁，投下一道凌厉的阴影。睫毛很长，在轻轻颤抖。
心突的一跳。
她收回目光。
过了得有五分钟，苟启终于收起手机。
“怎么称呼？”
田晶晶很小心。
她有意压低声线，“Alice.”
她高中的英文名叫Alice。
说完她就后悔了。万一他记得！
“Alice.”他淡淡问，“你在这跳一晚多少钱？”
田晶晶压低声音，“不一定。”
苟启又问：“在别的地方跳吗？”
田晶晶说：“有时候。”
“请你一次多少钱？”
“也不一定。”
她己经后悔来了。
“我请你跳的话，要出多少钱？”
田晶晶有点卡壳。
“……如果您有需要，可以跟唐老板说。”
“跟他说，你就来给我跳舞，是吗？”
田晶晶莫名心虚。她扶了扶面具，含糊道：“看情况……我只是兼职。”
他穷追不舍，“那你本职工作做什么？”
田晶晶低头不答，装模作样拿出手机。
苟启脸凑过来，勾唇轻笑，“男朋友？”
田晶晶赶紧挪远了些，说：“我老公。”
苟启的笑容消失了。
他问：“你在酒吧跳艳舞，老公知道吗？”
田晶晶咬了下唇。牙齿染红了一小块。
他盯着她牙齿看。
田晶晶站起身，提起包，“我老公找我。我要先走了。”
苟启叩叩茶几玻璃，“急什么。喝一杯。”
他从茶几上拖过一瓶格兰菲迪，“威士忌喝吗？”
田晶晶想了想。她毕竟收了老唐红包。
又坐下，说：“行。”
苟启拿了两只一口杯，倒酒。
他一边倒，一边聊天似的问：“你跟你老公结婚多久了？”
田晶晶说：“十年了。”
苟启掀眼皮，脸露嘲讽，“你很爱你老公？”
田晶晶说：“是的。”
“有多爱？”
“很爱很爱。”
“真感人。”苟启讥讽，“你跳艳舞也是为了他？”
田晶晶说：“是啊。我为他做什么都可以。”
空气里一阵沉默。
苟启轻轻说：“哦。什么都可以。是吗。”
他将一口杯推到田晶晶跟前，问：“陪我睡呢？”
田晶晶瞬间凝固，狠狠一愣。
她看苟启。苟启正盯着看她，表情平静得恶劣。
是了。这样的纨绔子弟，难道能对他怀有什么期待吗？
田晶晶垂下眼，说：“我只跳舞。”
苟启低笑，“也是卖。”
田晶晶忍下怒气。
苟启更加恶劣，“你嫁的老公可真行。他就靠你卖身养活，是吗？”
田晶晶气得浑身发抖。
她干脆站起身，拔首了腰，扯开嗓门大声说：“老板你算说对了。我老公是个残废，我跟他生了两儿一女。我们全家五口人五张嘴全靠我在酒吧跳舞养活。您要是可怜我就大发慈悲赏我点钱，我上门来给你跳舞。满意了吗？”
苟启低头吃吃笑了会儿，抬起头故作关心问：“你说你老公是个残废。他是哪里有残疾？”
田晶晶咬牙切齿。
“你老公他不会是个……线鸡吧？”
线鸡是本地土话，指阉鸡。
田晶晶惊愕地瞪他。
苟启随手摘下腕上的百达翡丽，咚一声放在玻璃茶几上，推过去，“这个赏你了。跳吧。”
田晶晶扫了一眼金表，说：“这不够。远远不够。”
苟启抬头，“你想要多少？”
田晶晶：“两个亿。最少。”
苟启没做声。
田晶晶拔脚要走。
苟启立刻说：“我可以考虑。”
田晶晶顿住脚。
不用装了。他早就知道。
连这酒吧都是他投资的。老唐大概早就交底。他有什么不知道？
田晶晶转过身，“启总，小蓝在你那里。小蓝的实力你能看到吧？这只是我们用两千块GPU训练出来的成果。如果我们有钱购买更多算力……”
苟启扯开嘴角，“你们欠银行多少钱？”
田晶晶不吭声了。
苟启微笑，“训练DeepBlue应该花了不少钱吧？显卡如果用H100一块十来万你们也买不起，那就租吧。DeepBlue每个月租显卡和服务器的费用两百万打底，场地得花钱吧，人工得花钱吧。每个月支出三百万打底。厉英豪跳票你们发工资都靠银行贷款吧？你们欠银行两个亿，马上要到期。我猜得对吗？”
这场对话不该继续进行，至少不应该在这里。
田晶晶吸口气，说：“启总。我们的商业计划上有公司联系方式。如果您确实对至尚感兴趣，我们欢迎您随时过来参观考察。今天不早了。我先告辞。“
田晶晶起身就走。
苟启说：“来都来了。喝一杯再走。”
他指指桌上的一口杯。
田晶晶其实不想喝。但他是投资人，不能得罪。
“怎么。一杯都不行？”
“也行。”田晶晶走回去，举起一口杯，“我敬您。”
苟启躬身在沙发边缘，咧开嘴怪笑，说：“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