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晶晶有点犹豫。
过年带一个活的男人回家……这要怎么跟家人解释啊？
苟启己坐进车里，“上车啊！”
田晶晶望一眼黑洞洞的居民楼。
苟启懒懒道：“还是你想留在这里，一个人过年？”
田晶晶转身跳上车。
大年三十晚上，高速公路空空荡荡。新锐全速行驶，从东宁到邻市，才花了一小时。
到外婆家才九点多。外婆住在郊区的自建房，门口有个院子。一群孩子正在院门口放炮仗。
新锐驶到院门口。马上有小男孩跑来探头探脑，“哇！是跑车！”
大翅膀张开。孩子们围着跑车蹦蹦跳跳。
田晶晶从车上下来。有个小屁孩一见她就大叫：“是小姨！那个赔钱货小姨回来了！”
田晶晶脸一黑。什么赔钱货！
她凶巴巴，“大过年的瞎说什么呢？”
小屁孩躲到墙根去，一边叫嚷，“不是我说。大家都说！小姨被男的骗了一套房！”
苟启在田晶晶身后低笑。
又有小孩跑上来，伸手就喊：“小姨我要红包！”
田晶晶本来都没打算回家，哪里准备过红包。
墙根边的小屁孩大叫：“小姨哪来红包。她连房子都赔掉啦！“
一旁的苟启变戏法似的从衣袋里掏出一叠红包，“看！这是什么？”
小朋友们高兴坏了，一个蹦得比一个高——
“我要！”“我要我要！”“我也要！”
田晶晶惊讶不己，“你怎么会有红包的？”
苟启一个个塞红包，“不要抢。都有。”
小孩说：“谢谢哥哥！”
另一个说：“叫什么哥哥。这是小姨父！”
田晶晶赶紧说：“不是！叫叔叔。”
苟启笑吟吟，“谢你们姨。”
小孩们一叠声说：“谢谢阿姨！谢谢叔叔！”
田晶晶捂脸。
进了阿婆家的大堂。堂屋里年夜饭还没有撤去。阿婆一大家子都在。田晶晶爸妈也都在。
妈妈见了田晶晶十分高兴，“晶晶你怎么回来啦！”
又看到她身后的年轻男人，长身玉立。
“她说想回家。我就送她过来。”苟启微微鞠了一躬，“阿姨您好。我是苟启。”
田妈妈吃了一惊。
她扭头去看爸爸。
爸爸说：“你是……你是……苟日新的……”
苟启彬彬有礼，“那是家父。”
周围一窝闹哄哄的亲戚，一瞬间静了下来。
“是谁？”
“苟日新！”
“是……是……启明地产那个苟日新？”
“就是他啊！”
“东宁首富！”
妈妈把田晶晶拉到一边，“怎么回事？你不是要去姬家见父母的吗？……”
田晶晶也不知怎么解释。
“回国了？”爸爸上下打量苟启，“长这么大了？”
苟启说：“二十六了。”
坐在上首的阿婆拄着拐杖挪过来，“是晶晶带回来的男朋友伐？让俺看看。让俺看看！”
亲戚们为阿婆让出一条道。阿婆挤到苟启跟前。
“小伙子，你做什么的啊？”
“阿婆好。我是做人工智能……”
“人，人啥？智障？”
“是人工智能。”苟启耐心道，“我在东宁天启科技担任总裁——”
“哦，单人种菜。”阿婆说，“种菜好啊。脑子不好的话，也只能种种菜了。”
妈妈赶紧凑过去，小声对阿婆说：“妈，他家是东宁首富！”
阿婆掏了掏耳朵，点头微笑说：“好啊，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手扶拖拉机。也是，脑子不好的话，就只能手扶拖拉机，单人种菜……”
苟启嘴角抽搐，“不是种菜。我造机器人。”
“我造！”阿婆恍然大悟，“就是电视里放的那个，会跳舞，还会翻跟斗、扭秧歌！”
“对了。”苟启松口气。
“那你扭个秧歌看看？”
“……”
田晶晶赶紧打圆场，“阿婆，苟启是设计机器人的，他不是机器人。”
苟启用手机调出一个机器人模型，“阿婆您看，这是我们最新设计的家务机器人，可以帮您打扫卫生、做饭……”
“哎哟！”外婆捂住眼睛，“怎么不穿衣服啊！”
“这是3D建模……”
“妈您别逗他了。”妈妈挽住阿婆的胳膊，“这人不得了，他可是咱东宁城的首富呢！”
“手扶？”阿婆又听岔了，“你不是说他不开拖拉机了吗？”
“是首富！最有钱的人！”妈妈提高音量。
“最闲的人？”阿婆首皱眉头，“太闲了也不行，脑筋会坏掉。还是找点活干干吧。种种菜也行。”
苟启：“……”
田晶晶没吃饭，饿得狠了。阿婆回到饭桌上，招呼两人吃饭。
“来来来，尝尝阿婆做的鱼头！”
阿婆夹起一块肉，颤巍巍往苟启碗里送。
“谢谢。”苟启起身去接。
“啥？咸？”外婆手一抖，肉掉在了桌上，“我特意少放了盐的！”
“阿婆，他说的是谢谢！”田晶晶赶紧解释。
“哦，谢谢啊。”阿婆点点头，又夹起一块鱼给苟启，“那你多吃点，人智障，就要多补补脑子。”
“……”
*
一大家子人，房间不够住。
阿婆把田晶晶苟启领到三楼，“我让你大姨把房间腾出来。你们小两口啊，就睡这里。”
田晶晶急道：“阿婆……我跟他……没结婚……”
阿婆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结没结，不就一张纸嘛。当年你妈都生下来了，阿公阿婆才去补的证。”
苟启在那儿憋笑。
田晶晶瞪他，“回你车里去。”
阿婆点拐杖，“晶晶啊，人智障，你就多照顾他一下。怎么好欺负他的啦？”
苟启的笑容瞬间冻住。
阿婆语重心长道：“脑子不好，人好就行。脑子太好，把人骗走，把钞票也骗走喽。”
苟启郑重说：“阿婆，我不骗人，也不骗钱。”
阿婆抬高手拍拍他的肩，“晓得。侬手扶拖拉机种菜，想骗也骗不了哇！”
“……”
阿婆走了，留下“小两口”面面相觑。
苟启说：“我回车里睡。”
田晶晶拉了下他衣袖，“你是客人，你睡这里。”
田晶晶转身出门，心里琢磨要不要去爸妈那屋挤一挤。
衣角却被人拉住了。
苟启牵着她的衣角，轻声说：“主人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