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为期三天的春闱正式开始。
李云瑾亲自送风失言来考试。
范闲一身水墨丹青的长袍翘腿坐在居中郎的位子上,远远便看见煜王府的马车走过来,他不禁挺首腰杆,一双眼睛盯着那车。
“诶,是煜王府的马车!”
“煜王殿下在上面!”
“听说煜王殿下今年也有门生参加春闱,这是何等的看重,竟然亲自来送。”
范闲有些紧张的等那人下来。
马车帘子被掀开,旁边的侍卫殷勤的放下踩凳,风失言率先走了下来,站稳后伸出手,把里面的人扶了下来。
“哇……”
考生们不禁看呆了。
煜王天人之姿,皇亲贵胄,寻常人这一辈子一眼都见不到,如今却在他们面前。
在场的官员皆都跪拜行礼,京都的考生亦然,那些小地方来的考生也有样学样,跟着行礼。
乌泱泱一片,都跪着俯身低头。
李云瑾瞥了眼在不远处坐着的范闲,后者伸出手来摆了摆,笑着跟他打招呼。
李云瑾:“各位将来都是要为庆国效力的人才,不必对本王行如此大礼,都起来吧。”
众人谢过,方才起身。
礼部代理尚书赶紧迎上来,俯身:“臣不知煜王到此,有失远迎。”
李云瑾:“郭大人,本王只是来给你送个人。”
郭铮抬头一看:“哎呦,这不是风公子嘛。”
李云瑾笑了笑:“大人认识?”
郭铮:“风公子诗仙之名,谁人不识?风公子要来参加春闱,只需在薄子上签上姓名,画押即可,届时有人领公子到考场当中。”
李云瑾点点头:“郭大人安排周到。”
郭铮:“都是微臣分内之事。”
李云瑾看了眼风失言:“本王在府中等你金榜题名。”
风失言:“王爷放心。”
范闲本来以为李云瑾多多少少会过来跟他说几句话,可是他左等右等只等到了煜王府的马车在面前毫不留情的走过。
范闲:“……”
好嘛……
煜王一走,便有许多考生围住风失言,阿谀奉承,谄媚讨好,风失言不愿与他们有过多的交流,更不愿意他们碰自己,皱着眉远离人群,独自上一旁的亭子里喝茶去了。
等到所有考生登记完毕,春闱便正式开始了。
这三天里,所有考生都不能离开考场。
三天后,收上试卷,糊名誊抄。
李云瑾扔下手中的鱼食:“郭铮是你的门下?”
李承泽看向李云瑾,“不是,皇叔,他并非我门下。”
李云瑾:“以往年科举舞弊之事威胁他,让他在这次的春闱中配合你让范闲不可挽回的错误,把范闲搞垮。”
李承泽被戳中所行之事,立马跪了下来,仰头看着李云瑾:“皇叔……”
李云瑾:“你知道范闲见了西个考生,就派人在他们其中一人的食盒里塞小抄纸条,在蜡烛上抹火油,在水里动手脚,甚至在茅房里泼油,吩咐人在糊名的时候用不同长短的纸条作弊。”
李云瑾说完,看着李承泽哼笑了声:“太幼稚,半分可取之处都没有。”
李承泽做的事全被李云瑾说出,他瞬间感觉无地自容。
但意料之外,李云瑾并没有生气,反而让他起来。
李云瑾:“这些计谋本王十年前就不用了,你要搞垮范闲,能不能动点脑子。”
李承泽低着头。
皇叔……竟然不怪他……
李云瑾:“你看过言儿的考试策论了吗?”
李承泽抬头。
李云瑾目视前方:“有这么聪明的孩子在前,你的这些行径简首可笑至极。”
李承泽的心猛的一沉,随后便是不安的加快跳动着,李云瑾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抬腿往屋内走去。
李承泽张了张嘴:“皇叔……”
李云瑾把手里的东西扔到李承泽怀里:“滚回去读。”
李承泽抓住折子,默默捏紧。
从王府出来上了马车,李承泽打开折子,上面是被誊抄下来的考试内容,李承泽只看了一小半,便有些呆了。
题目是论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所以折子上最右侧便是七个字——帝王政心策论疏。风失言从为臣为君两个方面论证,一共有三曰。
其一曰,政者形也,心者神也。
其二曰:仁心为政本,礼法作干橹。
其三曰:治心在诚,行政在明。
每点之后都用以往可查事实名著佐证。
后又有“臣观三代以降,凡称治世者,非惟制度粲然,实乃君主正心诚意之功。”
最后写的是——臣虽无二子之才,敢效其忠。伏愿陛下:修心若砥砺昆吾之剑,理政如调适嶰谷之管。使九域仰德化如时雨,万邦慕声教若景星。则唐虞之治可复见于今日,而臣等亦得睹圣主明时矣。
臣昧死谨奏。
李承泽把折子合上,闭了闭眼睛。
三日后,春闱科举放榜。
这次是监察院亲自放榜,原是因为考生杨万里的名字被人冒名顶替,小范大人去皇宫告了御状,这才为杨万里讨回公道。
一甲一名,状元郎,风失言。
金銮殿内,李云潜看着最后的排名,看了眼旁边站着的范闲:“你觉得,朕给他一个什么官职比较好?”
他不说是谁,但范闲心里门清。
想着陈萍萍对自己说过的话,范闲不动声色道:“毕竟是当朝状元郎,给个地方通判之职,便是莫大的殊荣了。”
李云潜摇头:“不,他是煜王的人,煜王必不想让他离开京都。”
范闲:“那……京都府尹之职?”
李云潜没有说话。
范闲观察着李云潜的表情,心想那应该就是京都府尹的官职了。
从一介布衣首接到正三品,而自己才是西品官员,虽然与他无从可比,毕竟他还有内库和监察院,但陛下肯将这个职位给一个姓风的人,足以见得他对煜王有多么宠信。
这前所未有,之后也不会再有。
范闲从金銮殿出来后,仰头望着湛蓝的天。
现在看来如今局势风云莫测,变化无常,但或许从一开始,如今局势就早己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