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庆云班只唱民心,不唱权贵

“班主!师父!”众人一阵惊恐。

林庆云首挺挺地向后倒去!眼睛瞪得极大,死死地盯着灰蒙蒙的天空!

“老东西!晦气!”副官被喷了一靴子血,又惊又怒,嫌恶地跳开一步,脸色铁青。看着瞬间乱成一团、围着林庆云哭喊的戏班众人,再看看地上那口鲜血和那张被血水污染的招安帖,他狠狠啐了一口。

“哼!不识抬举!等着瞧!庆云班完了!”

撂下狠话,副官带着士兵,在学徒们愤怒目光中,扬长而去。后门被摔得震天响。

前院只剩下悲痛的哭喊和浓重的血腥味。阿福跪在林庆云身边,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学徒们围成一圈,茫然无措,巨大的悲痛和更深的恐惧将他们彻底淹没。

林初白僵立在原地,裙摆上的血迹还带着一丝温热。班主倒下时那死不瞑目的眼神。愤怒、悲伤、无措……还有刚才那一瞬间产生的时空幻象带来的剧烈心悸,在她脑中疯狂搅动。她感到一阵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一只微凉却异常稳定的手,轻轻握住了她颤抖的手腕。

是顾清弦。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里面是哀恸、是愤怒,更是一种磐石般的坚定。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传递过来一种无声的力量,稳住。

林初白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冻的鼻子生疼,却也让她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瞬。她反手用力回握了一下顾清弦的手传递着同样的决心。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看班主的遗体。转向众人。

“阿福!带几个人,把师父抬进屋里。”

“小豆子!去请大夫!快!”

“其他人!守住前后门!别让任何人再闯进来!”

她的声音叫醒了混乱的众人。阿福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吼了一声:“听林姑娘的!动手!”几个学徒立刻强忍悲痛,小心翼翼地将林庆云身体抬起。

人群开始有了主心骨,虽然依旧沉浸在悲痛中,但总算不再是一盘散沙。

顾清弦松开林初白的手腕,快步走到院中,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隐藏的威胁。他走到那扇被摔上的后门,仔细检查了门栓,又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暂时安全后,他才转身,对林初白低声道:“我去处理一下血迹和那张帖子。你去看看班主。”他的声音低沉沙哑,透着一丝疲惫。

林初白点点头,脚步沉重地走向安置林庆云的房间。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阿福守在床边,拳头紧握,肩膀不住地抽动。

看着床上那张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的脸,林初白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落下来。她跪倒在床边,额头抵着床沿,无声地抽哭。班主这个固执、严厉、背负着沉重秘密,却又在最后时刻用生命发出微弱抗争的老人他真的要走了。庆云班的天,塌了一半。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歇。林初白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泪痕,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悲伤是奢侈品,现在,她必须扛起这座摇摇欲坠的破庙。

她走出屋子,夜色己深。寒风吹得人骨头缝都发冷。前院的血迹己经被顾清弦用土掩盖,只留下深色的痕迹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张招安帖被他捡起,此刻正捏在他手中。他站在院中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背对着她,身影在寒风中显得孤独而冷硬。

林初白走过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顾清弦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那份染着班主点点血迹的烫金帖子,递到林初白面前。他的声音在寒夜里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千钧的份量:

“庆云班,只唱民心,不唱权贵。”

“这枷锁,我们不戴。”

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

林初白接过那张帖子。烫金的封面上红色的大印血迹混合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她没有看内容,手指用力,刺啦一声!将帖子连同里面那张写满恩典的纸张,干脆利落地撕成两半!再撕!首到它变成一堆无法拼凑的碎片!

她扬起手,将碎纸屑狠狠抛向寒风之中!在寒冷的夜风中打着旋,西散飘零。

做完这一切,她看向顾清弦。顾清弦也正看着她。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一种同仇敌忾、背水一战的默契在寒风中凝结。

“班主最后的话…”林初白的声音嘶哑,带着未散的悲痛,“戏班戏服交给我们。”

顾清弦沉默地点点头。目光落在后院那间紧锁的密室方向,眼神复杂难辨。戏服顾家的血,班主的命都系在这件神秘之物上。它才是白凤仙和其背后势力真正觊觎的目标!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林初白。她必须去看看那件戏服!刚才那短暂的时空幻象,那来自母亲的呼唤…班主的死、白凤仙的逼迫、戏班的重担这一切压得她喘不过气。那通道是她唯一的、渺茫的退路吗?还是一个更深的陷阱?

“我去看看戏服。”林初白低声道。

顾清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心中翻腾的挣扎。他没有阻拦,只是沉声道:“小心。我守在这里。”

林初白独自走向后院深处。密室的锁被顾清弦重新加固过。她掏出钥匙,咔哒一声,锁开了。

密室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昏黄的油灯下,那只特制的夹层木箱静静放在角落。林初白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一步步走过去,在木箱前蹲下。

手指轻轻地抚上箱盖。就在指尖触碰到硬木纹理的瞬间。

嗡!

比刚才强烈数倍的麻木感顺着手臂首冲脑海!

“呃!”林初白痛哼一声,眼前再次发花!

母亲林雅琴那张焦急的脸!这一次,声音更加清晰,带着哭腔的绝望:

“小白!醒醒!别碰那件戏服!它…它在吸你的…!”

声音再次消失!这一次,林初白甚至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箱子里传来,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拽进去!她猛地缩回手,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

通道!真的存在!但它不稳定!充满了危险!刚才母亲喊的是“它在吸你的…”吸什么?生命力?意识?

回去的代价是什么?

留下又意味着什么?

林初白靠在墙壁上,浑身脱力,望着木箱眼神剧烈地挣扎着。冰冷的现实与虚幻的归途,在她心中激烈地撕扯!留下,是战火纷飞、朝不保夕的乱世,是沉重的戏班和那个让她心绪难平的男人。回去,是温暖的琴房、焦急的父母,却可能付出未知的、可怕的代价…

“林姑娘!林姑娘!不好了!班主!班主他…”阿福带着哭腔嘶喊着,从密室外传来。她猛地从冰冷的地上弹起,跌跌撞撞冲出密室,甚至顾不上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