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我怕立刻回都城,凌益会发现无伤都身份,我带着无伤流亡乡野一年,回都城后见凌益另娶淳于氏,当即大闹和离,带着无伤去了这杏花别院,让他们少见面,见得少了,就不会怀疑了。”
霍君华苦笑,眼中尽是悔恨:“昔日……是我骄纵无知,不会计谋,以前我痴恋文家阿兄,但文家阿兄心中只有越姮,这使我心生嫉妒,多次陷害情敌越姮,散布她不贞谣言,甚至设计将她骗至险地,致越姮险些丧命。这些行为导致我失去了文帝的信任,也让我在京城贵女中声名狼藉。当我带着无伤回来后,空握血仇真相,却无半分实证。不敢说出真相,也因为以前做过的事无人信我,加之往日劣迹斑斑,何人肯信我一‘疯妇’之言?只得所以我以癫狂之态降低凌益戒心,防止凌益斩草除根,暗中寻找证据伺机复仇。”
霍君华说完那沉甸甸的十五年往事,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靠在石桌边,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凉的杯沿。庭院里一时寂静无声,唯有风吹落杏花的簌簌轻响。程少商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为那惨烈的真相震颤,亦为眼前这对母子的隐忍痛惜。
程少商默默听着,胸中却似有惊涛裂岸,洪流翻涌。她终于明了凌不疑眉宇间那化不开的沉郁从何而来,也看清了这静谧杏花别院之下,究竟埋葬着怎样一片血海深仇。那九泉之下的累累骸骨,皆在无声呐喊。
“孩子……”霍君华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依旧清晰,她看向少商,目光深深,“这些仇怨,这些血泪,如今你也知晓了。子晟他背负太多,性子难免冷硬孤僻,遇事喜独自承担。她顿了顿,眼中带着恳切的嘱托,“如今你既与他定亲,往后……阿母盼你能好好看着他,莫让他被仇恨蒙蔽了眼,做出玉石俱焚的傻事来。”
程少商喉头哽咽,郑重颔首:“阿母放心,少商记下了。”
霍君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那抹清明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凌不疑,最后落回程少商脸上。想起系统说过那信件的藏匿处,现在要引导少商和子晟去查了。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似嘲讽,又似洞悉一切的了然。
“说来……倒有一桩事,我这些年困在这别院里,思来想去,总觉得透着股邪乎劲儿。”霍君华的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带着一种引人探究的沉吟,仿佛在梳理陈年旧线,“那淳于氏……”
听到这个名字,凌不疑原本垂落的目光骤然抬起,锐利如鹰隼。程少商也立刻屏息凝神。
霍君华端起己冷的参茶,指尖在杯壁上轻轻刮过,发出细微的声响,如同在刮开一层封尘的记忆。“当年,我带着阿……无伤,”她改口唤回侄子的真名,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流亡一年后回到都城,眼见凌益那负心薄幸之徒早己另娶新欢,便是那淳于氏。我霍君华岂能咽下这口气?立时便闹了个天翻地覆,自请绝婚,宁可担着‘疯妇’污名,也要与他和那贱婢撇得干干净净。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凌益和那淳于氏的名声,在都城里也算是彻底臭了。”
她抬起眼,眼中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快意,却又瞬间化为冰冷的洞察:“按理说,我这般撕破脸皮,凌益该恨我入骨,连带那让他颜面扫地的淳于氏,也该视为祸水,弃如敝履才对。毕竟,他那人……最是虚伪,最爱惜他那道貌岸然的名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