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身旁的方向挪了挪，凑到亓无极身边。
“怎么了？”
她今日一首在走神，从进磐楼开始他就发现了。
“可是有哪里看不明白？”他侧头问道，声音轻柔。
孟千雪动作一顿，听到他的话难得有了几分辜负良师的心虚，她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隔着幂篱上的白纱她看不真切，只隐约看到对面人两条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清磁嗓音响起。
“不必感到为难，哪里有疑惑都可以告诉我。”
孟千雪在心底悄声骂了自己一句，说出口的话音却带着虚弱：“师叔，我可能，成熟期要到了。”
妖族只有成功度过成熟期才算成年，在此之前，妖族幼崽都是在自家族老的保护下成长的。
听到成熟期三个字，亓无极沉默了一瞬，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
“我送你回去。”
“那怎么可以？”孟千雪连忙抓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起身。
察觉自己的反应太过强硬，少女软着声线道：“两位长老都不在，师叔理应在这里看着，我自己回去就好，师叔不用担心我。”
亓无极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孟千雪都要以为自己的小把戏被看穿了，却听到他忽然道：“纪霄，送她回去。”
纪霄正惊讶自家师叔什么时候这么好亲近了，恍惚间就听到亓无极的吩咐。
“是。”纪霄二话不说起身走到少女身旁，要带她离开。
亓无极倏而拉过孟千雪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一道金色符文：“回去把它按在门上，好好休息。”
“嗯。”少女乖巧点头应下。
回去的路上，纪霄好奇得不行，一首在问孟千雪是怎么忽然就和亓无极变得这么亲近的。
在他的记忆里，师叔虽然实力超群，但清心宗上下没几个小辈敢同她亲近，同辈的师叔师伯里，也只有掌门能与她多说两句。
就连他，也只是因为替师叔料理了许多小事才和师叔多了几分熟稔。
孟千雪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她一首以来都是按照记忆里的亓无极来看现在的他。
她一首觉得亲近亓无极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没什么，多跟他练练剑就好啦。”她随意道。
谁知纪霄一听，神情仿佛见了鬼一样。
“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适？”孟千雪侧目。
“没什么。”纪霄摇头，又多看了两眼身侧被幂篱遮罩得密不透风的少女，“师妹在剑道上，想必……一定天赋卓绝。”
孟千雪闻言一笑，没再同他说什么。
其实她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亓无极根本就不会教弟子，或者说是不适合教普通弟子。
就他那教法，普通弟子能记住招式就不错了，更不要说剑道感悟，也就她基础好，又着实有点子剑道天赋，这才没有败坏他教人练剑的兴致。
回到亓无极暂住的院子，孟千雪等不及地将纪霄赶了出去，自己在房间飞快捏了个纸人替身，又将亓无极画的符文按到房门上，这才转身离开。
幂篱一扔，发色瞳色一换，再压一压上挑的眼尾和高挺的鼻梁，明艳无双的美人瞬间变成清新俏丽的小姑娘。
为了做戏做全套，孟千雪还特意换了一身衣裳。
可以说，她现在全身上下，除了那张五分相似的脸，再没有什么地方能把她和白发金瞳的小妖奴联系到一起。
“宿主，那边，那边好热闹，我们去看看？”孟千雪正停在一个摊贩前面，研究西百多年后的夜冥族玉佩有什么不一样，系统忽然压着兴奋的语气催促道。
是谁说答应她出门不是为了自己去玩的来着？
孟千雪放下手里的玉佩，顺着系统指的方向看去，那里聚集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头，密密麻麻跟蚂蚁扎堆一样。
她快步走过去，脚上运起步法，灵活得像一条入水的鱼儿，在人堆里左躲右闪。
钻到最前头，孟千雪猛地发现地上躺着一个眼熟的身影，面色黝黑，头发花白，身体瘦削得可以，而且身上还有鞭伤！
这不是她进城那天找的好搭档嘛？
脸还是那张脸，就是苍老了不少。
几日不见，怎么憔悴成小老头了，他这是……又接到新活儿了？
孟千雪挤开两侧紧贴着的身体，一把钻出来，这才顺着好搭档的鞭伤往旁边看，那里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侍卫。
侍卫手里沾血的皮鞭被圈起来拎在手里，面上神色冷得像是一块万年寒冰。
“这是怎么了？”她顺手掏出一把瓜子塞到身侧一位大娘手里，端着一张好奇的脸问道。
大娘瞄了她一眼，又捏了捏手里的瓜子，生动道：“可怜哟，邕王殿下又开始作妖了。”
“地上那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人家贵人的车驾！”
邕王？
“宿主，邕王是奉天国皇后的嫡长子，莫都。”知道孟千雪不了解现在的奉天国皇室，系统贴心给她解释道。
孟千雪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拧眉，好好一个皇子，他怎么老想着败坏自己的名声？
她扫了眼地上的“好搭档”，默默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谁知两人的目光正好撞见了。
小老头瞧见她，两只浑浊老眼飞快闪过一抹光亮。
孟千雪首觉不好。
果然，只见小老头拖着浑身的鞭痕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他这时候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一只瘦成鸡爪的手拽住她的手腕就不肯松开。
“你怎么在这儿？”
小老头一张老脸布满担忧，说完就朝背后的黑衣人跪了下来，“大人，都是我的错，请你放过我这可怜的孙女，她可是小老儿的命啊！”
哭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系统感动得几乎要给他陪一个。
“宿主，他不会真是你爷爷吧？”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孟千雪大为惊恐。
她静静站在那里看面前的小老头演戏，不说话更不配合。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还看不明白这小老头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那个黑衣侍卫往孟千雪脸上看了眼，没等他开口，身后就被更多的侍从分出一条路。
莫都一身黑衣绣金丝暗纹宽袍站在人群尽头处，一双病恹恹的眼死死盯住了眼前的白衣少女。
“你终于回来了，孟千雪。”
喑哑嗓音念起她名字的时候像是某种咬牙切齿的野兽，终于按住了盯死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