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宁城,气温骤降,江边的风像刀子一般裹着腥味灌进车窗缝隙。
许思婉靠在车窗,指尖冰凉,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影坐在驾驶座旁边,仍在快速调看她交出的那支录音笔。
车里的灯很昏暗,只能看到影面无表情的下颌线,声音不带一丝起伏:“这些录音足够让陈瀚吃一阵苦头,但……他背后的盘根错节,没那么容易一网打尽。”
许思婉捏紧手:“可只要揪住他,就能牵出来更多人。”
影静默了片刻,点点头:“对。但你必须清楚,从现在起,你不是一个小继承人,而是有人要杀的目标。”
许思婉缓缓吸了一口冷气,声音微颤却透着决绝:“如果退,我父亲白死,如果退,我也活不成。”
影看向她,目光深邃:“你很像你父亲。”
她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片刻后,影冷静地安排:“你接下来要重新换一个藏身点,宁城你不能再随意进出,太危险。”
“可我必须回许家。”
许思婉猛地抬头,语气坚硬:“只有留在许家,我才能第一时间知道许靖舟动向,也能继续观察他的漏洞。”
影微微皱眉,似乎不同意:“你现在一旦暴露,连活命都难。”
“我愿意赌。”
许思婉深吸一口气,眼底透出一种几乎固执的光:“只要赢一次,就够了。”
影沉默半晌,最终低声道:“那至少,等你回去前,我要安排一条撤退线,哪怕最后一秒,也得给你留活路。”
“好。”
许思婉点头,眼底的光亮似乎穿透寒夜。
影开车把她送到江北一个废弃的仓库,这是许思婉暂时的安全屋。
破旧的灯光闪了闪,映得她脸色苍白。
她坐在行军床上,紧紧抱着双膝,像极了深海里困住的鱼儿。
一闭上眼,就会想起溯源会所那股让人窒息的味道,还有陈瀚那句:
“太漂亮的女人,都活不长。”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拼命驱散那些挥之不去的恶意。
影从门口走过来,递给她一个新手机:“干净的号码,我给你保密通道,任何需要随时联系。”
许思婉接过,轻声说:“谢谢。”
影转身欲走,脚步停顿了下,低声:“许思婉,如果太撑不住,就退。”
许思婉看着影的背影,忽然笑了,笑容带着疲惫也带着冷厉:“我不会退。”
影消失在夜色里,仓库重新恢复死寂。
许思婉放下手机,脑子里开始一遍遍演练下一步:
返回许宅
取得陈瀚更多资金运作的细节
查到鸢尾计划的政界后台
最终击溃许靖舟
她在心底默默给自己编号,每一步都像走在刀锋上。
次日傍晚,许宅。
许思婉推开院门的那一瞬,仍然觉得空气都变得冰冷。
佣人们小心翼翼看着她,像看一个被放逐又奇迹般回归的人。
她的出现太出乎意料,连门房都怔了两秒,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许小姐,您……您回来了?”
“嗯。”
她淡淡一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进屋后,许靖舟就站在客厅中央,西装笔挺,表情平静得可怕。
他看见她,先是一瞬间的凝滞,随即嘴角微微上挑:“挺能耐的,居然回来了。”
许思婉放下行李,抬眼:“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你别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许靖舟的笑容慢慢变冷。
“私生女也有资格继承父亲的真相。”
她目光坚定,话锋如刃。
周围几个旁系亲戚听见这句,都吓得小声倒吸冷气。
许靖舟眸色一沉,忽然走近一步,低声咬字:“别再挑战我。”
许思婉偏头看向他,表情安静得像水:“许靖舟,如果真怕被查,你何必急成这样?”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气息交缠。
短短几秒,却像隔着千里冰原。
晚上,许家人聚在一起商量基金会下一步的股权分红。
许靖舟特意让许思婉到场,摆明就是要试探她。
大厅金碧辉煌,账本和合同一摞摞摆在桌上,律师正在汇报:“目前许安和先生的遗产里,还有一笔公益基金尚未结算。”
“公益基金?”
许思婉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律师点点头:“金额接近三千万,是以个人信托名义挂在许先生名下,但法人签字……是许靖舟。”
她眸光猛地一闪。
三千万的基金,是洗钱最好的跳板。
她立刻问:“这笔基金流向谁?”
律师支支吾吾,看了眼许靖舟。
许靖舟冷冷开口:“问这么多干什么?那笔钱会依法处理。”
许思婉却微微笑了:“依法?你最好确保干净。”
空气顿时凝滞。
许靖舟的眼神几乎能杀人:“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她淡淡起身:“钱是干净的,你就不用怕。”
几位旁系叔伯彼此交换眼神,不敢插嘴。
他们第一次发现,这个小姑娘己经不再是从乡下回来的可怜虫,而是一只能撕咬的狼。
会议散后,老太太把她单独叫去房间。
“思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许老太太声音低沉,眉间全是疲惫。
许思婉愣了愣,看着这位在许家撑起大局的长辈,忽然觉得心酸。
她缓缓跪下来,哑声说:“奶奶,我只想查清楚父亲为什么死,我不想害许家。”
老太太长叹一声,似乎苍老了许多:“孩子,你要记住,许家再乱,都是你的家。”
许思婉眼睛有些酸,却没有流泪:“我会记得。”
夜里。
她独自在房间翻看当天律师留下来的合同,终于在一张打印模糊的复印件里,看到了一个名字。
Hansen Charity Foundation
——注册地在开曼群岛。
她狠狠捏紧纸张。
这就是鸢尾计划的钱池。
她迅速把这张文件拍照,上传给影。
对面几乎立刻回复:
“很好,这条线查下去就能挖出他们下一季度的资金走向。”
影又发来一句:
“但许靖舟己经怀疑你,他的保镖今晚行动,你小心。”
许思婉迅速回复:
“明白。”
凌晨一点。
门外忽然传来窸窣脚步声。
她的心陡然提起,飞快把所有文件收进暗袋,翻身躲到衣柜后面。
咔哒——
门被慢慢推开,一个黑影探进来,手里握着冰冷的金属器械。
许思婉几乎停止呼吸。
她看见那人把刀藏在袖口,一步步朝床边走过去,像只野狗,嗅着血腥味要扑上来。
心跳仿佛要撕裂胸腔,她死死盯住那人,手心里攥着影给她的求生小刀。
要么杀出去,要么死。
黑影距离床边只剩一步。
许思婉猛地从衣柜后冲出,刀光一闪!
那人下意识偏头,刀从他脸颊划过,血立刻流下。
他怒吼一声,抬手就要反扑。
许思婉往后一滚,抄起地上一只台灯猛砸过去。
砰!
灯罩碎裂,光芒一闪,照亮那张扭曲的脸。
是许靖舟身边的贴身保镖。
对方扑向她,她拼死扭动身体,用刀狠狠扎进那人肩膀。
“啊——!”
男人痛得几乎昏厥,她趁机一脚踹开,冲向门口!
黑暗中,她的脚步踉跄,却没有停。
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她冲出房门,跌跌撞撞跑进走廊,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这一夜,许思婉真正明白:
她己经走到一条再没有退路的绝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