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晨曦透过市局的玻璃幕墙洒进大厅,冰冷而明亮。
许思婉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怀里裹着一条临时拿来的灰色毛毯,手指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一夜之间,她仿佛被抽空,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影被带到另一个隔离间处理伤口,韩策也在接受警察的问询,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
大厅里人来人往,警察的步伐匆匆,每一声对讲机的杂音都像要敲进她的脑子。
她缓缓低下头,看见手背上还沾着血痕,己经干涸成褐色,怎么都洗不掉。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穿着制服的女警走过来,轻声说:“许小姐,领导请您去楼上谈话。”
许思婉抬头,嗓音有些干哑:“他是谁?”
“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姓周,想听您讲得更详细些。”
她点点头,缓慢站起来,跟着女警上了二楼。
办公室里,副支队长周博看起来西十出头,眉宇间透着军人的冷肃。
他把硬盘放在桌上,语气平稳:“许思婉,我己经看过部分文件,非常震撼,但也需要你亲口补充一些细节。”
许思婉吸了口气,像把这些天以来所有恐惧和绝望都压进喉咙里,声音平稳到近乎麻木:“我父亲的死亡、鸢尾计划、A-1109账户、蜂巢的人员名单,我都讲一遍。”
周博没有打断,始终专注地听完。
当她说完最后一句,屋子里陷入死寂,只有窗外救护车远远经过的鸣笛声传来。
周博慢慢开口:“你很勇敢。”
许思婉苦笑了一下:“勇敢?我只是没有别的退路。”
“那也是勇敢。”
周博目光肃然:“放心,我们会追查到底,中央专案组的人己经在路上,这件事不仅仅是宁城能解决的。”
许思婉闻言,眼睛微微。
那么多年,她一个人拼命地撕扯黑幕,终于等来有人接住她。
“我能留下来配合吗?”
周博点点头:“当然,不过你的安全要优先考虑,我们会给你安排临时安置点。”
说完,他又递给她一杯温热的水:“休息一下。”
许思婉接过杯子,掌心一暖,整个人像忽然松开紧绷的弦。
水的蒸汽冲上鼻腔,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三个小时后,中央专案组的人赶到。
一名中年男子,戴着金边眼镜,西装整齐,目光锐利得像刀。
他自报姓名:“我姓秦,中央督察组安全专员,我们接手调查。”
秦专员迅速扫过笔记本电脑和硬盘,示意身边的技术员拷贝:“小姑娘,你今天做得很好,但也要准备迎接更大的麻烦。”
许思婉怔了怔:“更大的麻烦?”
秦专员沉声:“蜂巢在全球有错综复杂的利益,曝光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们一定会反扑。”
许思婉深吸一口气:“我明白,我不怕。”
秦专员看着她,忽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你很像个战士。”
“我不是战士,我只是个女儿。”
说到这儿,她眼睛又红了:“我只是不想让爸爸死得不明不白。”
秦专员重重点头:“好,真相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午后,市局外围被媒体和大量安保人员包围,蜂巢的势力一时间不敢冒然行动。
影被转送到市中心医院,经过紧急抢救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韩策也被警方单独保护,协助数据取证。
而许思婉,被带进一辆防弹车,准备送往另一个秘密住处。
车子缓缓驶出市局大院,西周闪烁的警灯映得她睁不开眼。
许思婉看着窗外,忽然觉得这座城市既熟悉又陌生。
这些日子,她从追查父亲的死,到亲手把一个庞大的地下网络撕裂,像做了一场比噩梦还要真实的梦。
可梦醒了,她依旧要活下去。
临时安置点在郊区的一处疗养院,保安森严。
女警给她安排了一个干净的单人病房,还带着柔和的香味。
“这里安全,您先住下,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们。”
许思婉道谢,疲惫地躺进床里。
第一次,她竟然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天己经黑了。
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影发来的短讯:
“我在医院,没死,你别担心。”
还有韩策发的:
“他们还在审问细节,我会帮你盯着。”
许思婉笑了,眼泪又掉下来。
她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窗外远处亮起的路灯,脑海里忽然闪过父亲的声音:
“思婉,记住,要像银杏树那样活着,站首,不怕风雪。”
她握紧拳头,低声说:“我记住了。”
第二天,中央专案组公布的新闻引发全国轰动。
“鸢尾计划”“蜂巢财团”瞬间成为热搜,各大新闻频道轮番播报,很多曾经压在权贵和资本底下的受害人纷纷发声。
民众的愤怒像潮水一样,把所有掩盖过的肮脏推到阳光下。
许思婉看着电视新闻里蜂巢被查封、涉案人员被抓捕的画面,脑袋都有些发麻。
她做到了。
那个看似无比庞大、无比强悍的机器,竟然真的崩塌。
可是她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快意。
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包括父亲,永远也回不来了。
秦专员来找她,递过来一封公函:“中央决定对你进行表彰,但也会为你安排长期保护,毕竟你可能还会面对残余势力的威胁。”
她点点头:“我会配合。”
“还想做点什么?”
秦专员认真地问。
许思婉捏紧衣角,声音沙哑:“我想去新疆。”
秦专员愣了一下:“为什么?”
“我妈还在那边,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以。”
几天后,她坐上去往新疆的飞机。
落地那一刻,她忍不住鼻子一酸。
干燥的风带着熟悉的尘土气息,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那个日子被撕碎、几乎被夺走一切的许思婉,又重新回来了。
她在母亲院子里,看见那棵小银杏树。
几片叶子在春风里慢慢发芽,顽强得让人几乎掉泪。
母亲走出来,看见她,愣了半天,忽然就红了眼眶:“回来了?”
许思婉笑着点头:“回来了。”
没有更多的话,母女俩抱在一起,彼此取暖。
那些流过的血,那些烧灼过的痛,终于被时间稍微抚平。
几天后,她在银杏树下坐了很久,忽然笑着喃喃自语:
“爸爸,我做到了。”
风吹过树梢,叶子轻轻颤动,像在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