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
梧桐叶上的雨珠还没沥干,苏怀安把童童和妙妙送进幼儿园时,特意多蹲了会儿。
妙妙扎着羊角辫,小手指勾住他袖口:"爸爸,昨天晚上没有阿姨摸我脸了。"童童在旁边用力点头,脖颈间的护身符被秋风吹得晃了晃。
林小满站在幼儿园铁门前,睫毛上沾着细雨:"要不...我今天请假?"
"不用。"苏怀安替她理了理被雨打湿的刘海,掌心触到她冰凉的皮肤,"净阳散管用,江雪说至少能撑三天。"他顿了顿,声音放轻,"我去见那个老头,问清楚怎么护着孩子们。"
林小满咬了咬嘴唇,终究没再说什么。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苏怀安摸出江雪给的名片。"陈"字被雨水晕开一道浅痕,像道褪色的符咒。
梧城博物馆后巷比他想象中更逼仄。
青石板缝里钻出几丛野薄荷,混着墙根霉味往鼻腔里钻。
老榕树的气根垂下来,在雨幕里织成半透明的帘。
苏怀安刚拐过墙角,就听见旱烟杆敲青石的"笃"声。
独眼老头蹲在树底下,粗布裤脚沾着泥。
他没穿昨天的旧唐装,换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左眼皮耷拉着,右眼里却像淬了把刀:"小苏,来得挺准时。"
苏怀安注意到老头脚边摆着个红漆木匣,匣盖半开,露出半截泛着幽光的青铜。
他往前走了两步,雨丝突然在离老头半米处凝成细雾——不是自然现象,是某种灵力在阻隔。
"先看样东西。"老头用旱烟杆挑起木匣里的物件,是盏巴掌大的青铜灯,灯身铸着十二只衔尾玄鸟。
苏怀安刚凑近,识海里的天工造化炉突然轻震,青铜灯表面浮起一行淡金小字:"阴器·玄鸟引魂灯(残缺)可修复方向:聚灵/定魄/破煞"。
"看出门道了?"老头咧嘴笑,缺了颗门牙,"你那炉子,能识得天下阴器。
这灯是我二十年前从黄河古道捞的,原本该配着七盏长明灯镇水鬼,结果被河盗拆了。"他指尖抚过灯身,玄鸟眼睛突然泛起血光,"你前天收的倀鬼铃,就是靠这灯引出来的水魇。"
苏怀安后颈发紧:"您是说...张红是被这灯引来的?"
"错。"老头把灯放回木匣,又摸出根白骨签,"是你那铃铛先动了。
倀鬼铃本就是招阴的,你用炉子养过之后,引鬼的本事翻了十倍。
要不是我在旁边镇着,昨天那水魇能首接上你闺女身。"他把骨签拍在苏怀安掌心,凉意顺着指缝往骨头里钻,"这是镇尸签,用吊死鬼的胫骨磨的,关键时刻插鬼穴能顶半柱香。"
苏怀安盯着骨签,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突然想起江雪说的"赊刀人"。
他深吸口气:"您到底是谁?"
老头没接话,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
打开来是块黑黢黢的碎玉,玉上缠着红线,线尾打着九道结。"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问心玉'。"他把玉按在苏怀安手背上,"灵气复苏前,我们这行叫'走阴客',替人收魂、看风水,现在...叫民间法脉。"
碎玉突然发烫,苏怀安看见自己识海里的青铜熔炉在玉上投下影子。
老头浑浊的右眼突然亮得刺人:"天工阁的造化炉,六百年了,终于现世。"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苏怀安正盯着问心玉上的熔影出神。
来电显示是"特殊事务管理局",他接起来,对面传来个男声:"苏先生,我们是第七组,想请您来局里协助调查近期灵异事件。"
老头的旱烟杆"咔"地断成两截。
"地址是..."苏怀安按下免提,目光锁着老头的脸。
"梧城港务局旧址,下午三点。"男声顿了顿,"您昨天在古玩城的表现,我们需要更详细的说明。"
电话挂断后,苏怀安盯着手机屏幕,指节捏得发白。
老头突然弯腰捡起断成两截的旱烟杆,声音哑得像砂纸:"特管局的人,能信七分。"他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地图,折痕处沾着暗红的渍,"但有些事,他们不会告诉你。"
地图展开时,苏怀安倒吸口凉气。
上面用朱砂画着无数个圈,最大的那个标着"阴墟鬼市",旁边写着"子时三刻,槐木为引"。
"这是我师父走前给的。"老头把地图塞进苏怀安手里,"天工阁的炉,要养就得吃够阴材。
鬼市每月十五开,下回是三天后。"他独眼眯成条缝,"去不去,你自己掂量。"
雨不知何时停了。
老榕树的气根上滴着水,打在地图边缘,把"阴墟"两个字晕染成血团。
苏怀安抬头时,老头己经不见了。
青石板上只留着半截旱烟,还飘着几缕细烟,像根未烧完的香。
他低头看表,上午十点二十七分。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小满发来的消息:"孩子们在吃点心,老师说今天特别乖。"
苏怀安把地图小心折好,放进贴胸的口袋。
指尖触到那个位置时,能感觉到问心玉的温度——和造化炉的热度,慢慢融成了一片。
下午三点的港务局旧址,会有什么在等他?
三天后的阴墟鬼市,又藏着多少能养炉子的阴材?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家传玉佩——现在该叫"护身符"了。
雨过天晴的阳光透过云层,在玉佩表面镀了层金边。
远处传来幼儿园放学的铃声,童童和妙妙的笑声混在风里,撞进他耳朵。
苏怀安低头看了眼地图,把口袋按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