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墟入口的守卫
混凝土碎块间钻出的枯黄野草被风掀起，苏怀安踩过一片生锈的钢筋网，鞋底与金属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他低头核对老孙给的地图，油渍斑驳的纸页上"阴墟入口"西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对应坐标正是这片荒废的工地——三年前梧城最大的烂尾楼项目，如今只剩半截框架在铅灰色天空下支棱着，像头断了脊梁的巨兽。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是林小满发来的视频。
童童和妙妙正趴在幼儿园窗台，鼻尖压出红红的印子，小手扒着玻璃朝镜头挥。
妙妙嘴里含着半块草莓蛋糕，口齿不清地喊"爸爸"，童童则突然指着镜头外："妈妈你看！
刚才那个穿灰衣服的叔叔又在树后面！"
苏怀安喉结动了动，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两秒才按下保存。
三天前幼儿园画皮鬼事件后，他给两个孩子的护身符里又加了道强化过的平安符，但视频里童童眼里的亮光是从前没有的——那是能看见灵体的征兆。
"站住。"
冷硬的男声像块冰碴子扎进后颈。
苏怀安本能地侧身，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从废弃水泥管后掠出。
来者穿青布短打，腰间悬着柄裹满粗麻的长剑，剑穗是暗红的，沾着些褐色的污渍，不知是血还是锈。
"赊刀人阿忠。"对方左手按在剑柄上，右手指尖在身侧划出个奇怪的符号，"老孙头没跟你说阴墟不是谁都能进？"
苏怀安的目光落在那道符号上——和老孙昨天递地图时，在桌角刻的记号一模一样。
他摸了摸贴胸口袋里的问心玉，触感温凉，造化炉在识海深处轻轻震颤，像头嗅到猎物的兽。
"他说要掂量。"苏怀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掂量过了。"
阿忠的眉峰挑了挑，指节捏得剑柄麻线簌簌响："掂量？
阴墟里的东西，是能随便掂量的？
上个月有个玄门小道士硬闯，出来时只剩半条命，舌头被吊死鬼扯走了。"他突然抽剑，金属出鞘声像毒蛇吐信，"要进可以，接我三招。"
风卷着碎纸片打旋，苏怀安盯着那柄剑。
剑身上浮着层淡青色的光，是用尸油养过的阴兵刃。
他弯腰捡起脚边半截铁棍，铁锈蹭得掌心发疼。
识海中青铜熔炉轰然转动，两行金字在视网膜上灼烧：
▌凡铁·锈蚀的建筑钢
▌可强化方向：淬锋/镇邪/破煞
"第一招。"阿忠的身影突然模糊，再出现时己到苏怀安左侧，剑尖点向他膻中穴。
苏怀安本能地举棍去挡，铁棍与剑身相击的瞬间，熔炉里涌出热流——强化后的铁棍表面腾起淡金色纹路，竟将阴兵刃的寒气生生逼退三寸。
"有点门道。"阿忠瞳孔微缩，第二招变刺为扫，剑刃划出半圆。
苏怀安向后跳了半步，却踩中块松动的水泥砖。
他重心一偏，顺势用铁棍撑地，借着力道旋身，铁棍末端正磕在阿忠手腕上。
这一下用了巧劲，阿忠的剑嗡鸣着偏了方向，在他脚边的水泥地上犁出道半寸深的沟。
"第三招。"阿忠的呼吸突然沉了，青布短打被风鼓起，像面绷紧的旗。
这次他没急着攻，而是屈指弹剑，剑鸣如泣如诉。
苏怀安感觉后颈汗毛倒竖，余光里有灰影在晃动——是被剑鸣引出来的工地冤魂，正张着嘴往他后心凑。
"造化炉，镇邪！"苏怀安咬着牙低喝。
铁棍上的金纹突然暴涨，像条活过来的龙，"唰"地扫过那些灰影。
冤魂触到金纹的瞬间发出尖啸，化作黑雾被吸入铁棍。
阿忠的剑势顿了顿，苏怀安趁机用铁棍缠住对方剑穗，借力一拉——阿忠没防这手，踉跄着退了三步，后背撞在锈迹斑斑的脚手架上。
"三招。"苏怀安扶着铁棍喘气，额头的汗滴进衣领，"算接住了？"
阿忠盯着自己发颤的手腕，又看了看那截还缠着黑雾的铁棍，突然收剑入鞘。
剑穗上的暗褐色污渍在风里晃了晃，他说："老孙头没看错人。"顿了顿，又补了句，"但进去后别碰穿红鞋的女人，别吃带馅的东西，别信喊你名字的。"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要是能活着出来，替我给老孙头带句话——他那杆旱烟，该换了。"
话音未落，他己消失在倒塌的砖墙后，只留下满地被金纹灼焦的草叶。
苏怀安蹲下来，用袖子擦了擦铁棍上的血迹——是刚才被冤魂抓的，细细的血珠正渗出来。
他摸出问心玉，玉面映出自己发白的脸。
造化炉在识海深处转得更急了，他能感觉到，刚才吸收的阴魂正化作细小的光粒，顺着经脉往炉里钻。
"童童，妙妙。"他对着手机里的视频轻声说，"爸爸很快就回来。"
风突然大了，吹得工地的铁皮围挡哗哗响。
苏怀安抬头，看见半空中浮起层淡青色的雾，像块被揉皱的纱。
雾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吆喝声，夹杂着铜铃响、算盘珠碰击的脆响，还有股若隐若现的香气——像是檀香，又像是腐烂的梅花。
他握紧铁棍，走进那片雾里。
雾气漫过脚踝时，他听见身后传来铁门开合的吱呀声，回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工地，连刚才阿忠站过的地方都没了痕迹。
雾越来越浓，他的鞋尖碰到块青石板。
石板缝里长出的不是草，是白色的小花，花瓣薄得像纸，凑近了看，每片花瓣上都用血写着极小的字——是人名，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
前面传来脚步声，是那种裹着破布的鞋踩在湿地上的闷响。
苏怀安握紧铁棍，金纹在雾里泛着微光。
他深吸口气，继续往前走。
雾的尽头，应该就是阴墟鬼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