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他猛地将我转过来,大手死死捂住我的嘴!力道之大,让我瞬间窒息,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他冰冷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剜着我:“听着!他的死活,取决于你的‘懂事’!签了字,他就能得到全世界最好的维持治疗,或许还能等到奇迹醒来的那一天!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话语比任何威胁都更冰冷刺骨。他捂着我嘴的手缓缓松开,指腹却用力擦过我的嘴唇,抹掉上面的泪水和口红痕迹,动作带着一种残忍的羞辱。
“现在,”他松开禁锢,后退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平静,仿佛刚才那个暴戾威胁的人不是他,“进去,看看他。记住,你只有十分钟。然后,跟我回去。”
病房门被推开。浓重的消毒水和药物气味扑面而来。仪器的滴答声像死亡的倒计时。我脚步虚浮地走到病床边,看着父亲毫无生气的脸,心如刀绞。
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握住他枯瘦冰冷的手指,却在中途停住。陆沉舟就站在门口,冰冷的视线像实质般钉在我背上。
最终,我只是轻轻地将那个装着珍珠项链的小小丝绒盒,小心翼翼地塞进父亲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的掌心,用他冰冷的手指轻轻握住。
爸…我无声地呼唤着,泪水无声滑落,滴在洁白的被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等我…一定要等我…
十分钟,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又短暂。
陆沉舟冰冷的嗓音在门口响起:“时间到。”
我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父亲灰败的脸,像是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门口那个如同深渊化身的男人。
走出病房,陆沉舟没有再看我,径首走向电梯。程昱如同幽灵般跟在身后。冰冷的电梯厢里,只有我们三人沉重的呼吸声。墙壁光洁如镜,映出我苍白如纸、眼神空洞的脸,和陆沉舟冷硬如雕塑般的侧影。
回到云玺公馆顶层,巨大的空间空旷而死寂,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遥远的星河。陆沉舟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昂贵的沙发上,然后径首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仰头一饮而尽。
他背对着我,宽阔的肩膀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味和压抑的沉默。
“程昱,”他放下酒杯,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冰冷,“送苏小姐回房。看好她。”他没有回头,“明天下午两点,带她去民政局。”
“是,陆先生。”程昱应道,转向我,“苏小姐,请。”
我麻木地跟着程昱走向走廊尽头的卧室。就在程昱为我打开房门,我即将踏入那个冰冷的囚笼时——
“苏晚。”陆沉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我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那颗珍珠…”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仿佛在确认什么,又仿佛带着一丝…困惑? “…收好它。”
我的心猛地一缩!他果然是为了这颗珍珠!为了沈知意!
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恨意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恐惧。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挺首了僵硬的背脊,一步踏进了黑暗的卧室。
房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如同心门落锁。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控制不住地滑落在地。黑暗中,我死死攥紧口袋里的珍珠项链,冰凉的珍珠紧贴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刺痛。
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扭曲的、血红色的光影。
深渊就在脚下。而明天,我将彻底坠入其中,与魔鬼同行。
水晶吊灯折射的光芒像无数冰冷的碎钻,刺得眼睛生疼。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槟、新鲜百合和高级香氛混合的、令人窒息的甜腻气味。巨大的教堂式宴会厅被布置成纯白色的“梦幻仙境”,穹顶垂下瀑布般的藤蔓与白玫瑰,宾客们衣香鬓影,低语浅笑汇成一片嗡嗡的、遥远的背景噪音。
我穿着那条价值连城、镶满水晶的鱼尾婚纱,站在巨大的、缀满鲜花的拱门下,像一件被精心陈列的展品。婚纱的束腰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沉重的裙摆像凝固的冰层,拖拽着脚步。脖子上那条陆沉舟亲自挑选的钻石项链,沉甸甸地坠着,锁骨的皮肤被冰凉的金属硌得生疼,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陆沉舟站在我身侧。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如松,侧脸在辉煌的灯光下冷峻如雕塑。他微微倾身,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足以让所有宾客艳羡的柔情:
“亲爱的,牧师在等着我们了。”
亲爱的。多么讽刺的称谓。
他的手臂穿过我的臂弯,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我牢牢固定在他身侧,姿态亲昵而强势。我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他指尖施加的、提醒我“保持微笑”的轻微压力。这具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执行命令——挺首背脊,唇角上扬,眼神努力凝聚出一点点虚假的、空洞的温软。
宾客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聚焦在我们身上。那些眼神里有羡慕,有嫉妒,有审视,有探寻。我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一个家道中落的灰姑娘,奇迹般攀上了云端最耀眼的星辰。没人知道,这华丽的云端之下,是冰冷的深渊和血淋淋的交易。没人知道,我的父亲此刻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靠冰冷的仪器维持着最后一线微弱的生命。
陆沉舟的拇指,隔着薄薄的婚纱布料,在我的腰间轻轻了一下,带着掌控一切的警告。他带着我,一步一步,走向圣坛前那位面带慈祥微笑的白发牧师。
脚下的红毯柔软而漫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心口被巨大的石头压着,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尖锐的疼痛和无法言喻的恐慌。爸…您一定要撑住…等我…等我拿到名分,陆沉舟就会履行承诺,您就能得到最好的治疗…一定能好起来的…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