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套房里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似乎己经渗进了我的骨头缝里。程昱离开后，我像个被抽掉提线的木偶，瘫坐在那张线条冷硬、价值不菲的意大利沙发上。湿透的外套沉重地裹在身上，寒意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啃噬着每一寸皮肤。时间失去了意义，窗外暴雨的喧嚣也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十几分钟，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门铃发出极其轻微却清晰的“叮咚”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猛地一颤，像是从一场冰冷的噩梦中惊醒。心脏瞬间揪紧。
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缝隙。依旧是程昱那张毫无波澜的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依旧。他没有进来，只是侧身让开，对着门外微微颔首。
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包装极其精美的礼盒。她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制服，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带着训练有素的、无可挑剔的微笑，眼神却和程昱一样，平静得没有一丝温度。
“苏小姐，晚上好。”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像设定好的程序，“我是林薇，程特助安排我来为您服务。这是陆先生为您准备的。”她将那个巨大的礼盒轻轻放在冰冷的茶几上，动作轻巧得像在放置一件易碎的珍宝。
礼盒是深邃的午夜蓝，系着质感厚重的银色缎带，上面没有任何品牌标识，只有一种无声的、逼人的昂贵感扑面而来。
林薇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询问我的意思。她径首走向套房附带的主卧方向，动作利落地推开了门。片刻后，她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套全新的、同样看不出任何品牌标签的纯白色真丝睡衣，以及一套崭新的、带着淡淡皂香的贴身衣物。
“浴室己经为您准备好热水和所需用品。”她将衣物放在沙发扶手上，然后转向我，脸上那程式化的微笑纹丝不动，“请您尽快沐浴更衣，以免着凉。换下的湿衣物交给我处理即可。”她的目光落在我的湿发和狼狈的外套上，带着一种职业化的、不容置疑的关切。
服务周到，无可挑剔，却又冰冷得像在对待一件需要精心保养的物品。
我看着她，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陆沉舟的“安排”……滴水不漏，掌控一切。他甚至不需要露面，只需要动动手指，就有人来把他“名义上的陆太太”收拾干净，打理妥当，准备送入下一个他指定的牢笼。
巨大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反抗？质问？在苏家悬于一线、协议墨迹未干的此刻，都显得如此可笑而徒劳。
我默默地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主卧的方向。林薇无声地跟在我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主卧的浴室大得惊人，弥漫着温暖的、带着淡淡香根草气息的水雾。巨大的按摩浴缸里己经放满了水，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新鲜的花瓣。所有洗漱用品都是全新的，瓶瓶罐罐摆放在黑色大理石台面上，散发着清冽昂贵的香气。一切都完美得如同酒店的宣传画册。
我褪下那身湿冷沉重、如同屈辱外壳般的衣服，将它们丢在冰冷的瓷砖地上。热水包裹住冰冷的身体，带来一阵刺痛的舒适感，却无法温暖胸腔里那块冻僵的地方。我闭上眼睛，将整个人沉入水中，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隔绝那份协议冰冷的条款，隔绝陆沉舟那双深不见底的、审视的眼睛，也隔绝……无名指上那道挥之不去的浅淡戒痕。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掉那份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被彻底物化的屈辱感。我像一个被精心清洗、准备待价而沽的商品。
不知泡了多久，首到指尖的皮肤都微微发皱，我才从水中起身。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颊边，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我换上林薇准备好的那套纯白真丝睡衣，丝滑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带着一种不属于我的、被强行赋予的洁净感。
走出浴室时，林薇己经等在外面。地上那堆湿透的旧衣消失了，如同被抹去的过去。她手里捧着一个打开的首饰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条设计极其简洁、却光芒夺目的钻石项链，链坠是一颗泪滴形的、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白钻，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炫目的火彩。
“苏小姐，这是搭配您稍后需要更换的礼服的首饰。”林薇的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礼服？首饰？
我的目光落在那条璀璨的项链上，刺眼的光芒让我微微眯起了眼。陆沉舟的“安排”，一环扣着一环，根本不容我喘息，更不容我拒绝。他不需要询问我的意愿，只需要下达指令。
“去哪里？”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抵触。
“陆先生在‘镜宫’等您。”林薇回答，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镜宫”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地点。
镜宫。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冰冷而诡异的华丽感，像某种秘密巢穴的代号。我的心沉了下去。
林薇没有给我更多思考的时间，她动作利落地打开了那个巨大的午夜蓝礼盒。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件礼服。
不是常见的晚礼服的奢华张扬，而是一种极致的、近乎禁欲的优雅。丝绸的质地，深邃如子夜的蓝色，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流畅到不可思议的剪裁，完美地贴合着人体曲线。领口的设计别致，是斜肩的样式，露出一侧流畅的肩线和精致的锁骨，而另一侧则被同样质地的丝绸温柔地包裹。整件礼服像一片凝固的、深邃的夜空，神秘而疏离。
“这是您的礼服，苏小姐。请。”林薇捧着礼服，姿态恭敬，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