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官宴过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洛昱。
也不是父亲让我断了与洛家的交往,只是我不知如何面对那双眼睛,而洛昱竟也没有再邀我出去。
一个月中,我不时跑到父亲和阿兄书房窗前,或派人打听有关洛家的事。
父亲想的没错,先是洛家二房偷养外室,后是洛三郎与人在花楼大打出手,御史台便再三弹动劾洛将军治家无方,德行有失。
收兵权之事,近在咫尺。
谁料,匈奴新立了位左贤王。
起初,谁也没有在意这件事,毕竟匈奴被大雍击溃后内乱不断,短期内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但这位新王却在几个月内平定内乱,整治各部。
谁都能猜到,匈奴南下之心仍未平息。
“棠儿,想什么呢?”
我方从思绪中惊醒,错谔地回头:“阿兄?”
“今日我休沐,恰巧近日有西洋商队进城,你可想出去转转?”
我本想拒绝,可话到嘴边时,我竟然答应了。
“我先去换身衣裳。”
街上果然热闹非凡,异域的宝石珊瑚看得人眼花缭乱,而阿兄似乎比我还兴奋,东瞧瞧西转转,往日清贵公子的矜持却是丢了五六分。
我正想打趣他几声,却不料看见了一丝熟悉的身影。
我有一瞬的失神,可还是继续和阿兄说笑,只把那一瞥当作幻觉。
而当我路过一家胭脂铺子时,却不可控制地停下脚步。
“洛家那个蠢货,仗着自己爹那点军功便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可不是,前几日她都敢在郡主的赏花宴上动手,太嚣张了。”
“呵,可惜她们她家的日子可是不好过。那洛昱不讲礼仪规矩,往后也没几家想要她这种人。”
阿兄见我脚下一顿,忽皱了眉头:“怎么了?”
“阿兄,我有点想买胭脂了,想进去看看。阿兄先回马车上吧,我等会儿去找你。”
我未曾注意到他眼底的晦暗,不等他回答就转身走去,那些议论也没有断绝。
“嘉宁郡主。”
我出声问候,打断了那些噪音。
“薛棠?你来做什么?”她的柳叶眉上显出几分不悦,“怎么,听到本郡主的话,赶着为洛昱打抱不平来了?”
“郡主说笑了,我自然不敢训斥郡主,只不过是想提醒郡主,祸从口出罢了。
我不会将郡主所言传出,可若是别人听了这闲言碎语,不免会认为您善妒恶毒。”
“你说我善妒恶毒?”
“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向她笑了笑,“王爷平日最受陛下看重,郡主出言还是小心为好。”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她作势扬起手,一派气急了的模样。
“郡主急了就想咬人吗?”
那道靛蓝色的身影蓦得挡在我面前。
“阿昱……”
嘉宁郡主的手并未来得及落下,就被洛昱钳住,一把甩开。
“以下犯上,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尊卑!”
“郡主这话什么意思?”我从洛昱身后走出,“洛小姐和我的父亲,都是朝廷命官、肱骨之臣,何来卑贱一说?”
“何况,我们二人并未有忤逆之语,薛棠实在不懂郡主这话什么意思。”
“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我父王吗?”
“好啊。”
洛昱向她不断逼近:“不如就将今日我们说的话原封不动告诉陛下,相信圣心自有定度,郡主,敢吗?”
我心中讶然。
陛下如今正要找洛家的错处,听闻后应偏向嘉宁郡主才对,可阿昱这话是答是笃定陛下不会重惩自己。
难道,陛下改变主意了?
“阿棠,走吧,别跟她一般见识。”
洛昱牵起我的手,朝街上走去。
她领我来到一家茶馆的雅间,正好可以看见热闻的街巷和远处的群山。
“今日何必与她费一番口舌,那些话,我本不在意的。”
“你先前,都听到了?”
她替我满了一杯月光白,我低头尝了一口,清冷的回甘瞬间蔓延开。
“是啊,我本打算走开的,可没想到……”她眼中漾出笑意,倒映出我的面庞,“没想到你来了。”
我不自然地偏头躲过了她的目光。
“你不在意吗?”
“以前是在意的,可现在也不那么在意了,说了就说了,旁人的口舌之快不会改变我分毫。”
她也低头啜饮了一口茶,又闷声道:“其实,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为什么?”
“我写给你的信,你一封也没有回。”
我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给我写过信?
可我分明没有收到任何信件,难道是被人扣下来了?
会是谁呢?父亲吗?
不,父亲若想让我断了和洛昱的交往,首言便是,我也不敢违抗他的意思,应不会暗中扣下这些信件。
可不是父亲,又会是谁……
一道身影在我脑海中浮现。
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