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市的大火，在黑夜中卷成一条巨龙，几条街都在燃烧，火光把夜空烧得血一样红。
顾青山握着刀，浑身上下被火光映得像一尊修罗，他的眼睛里没有半点退意。
杀声、哭声、火焰的劈啪声搅在一起，像地狱的喧嚣。
黑衣刺客拼命围杀上来，顾青山反手斩断一柄刀，脚下踢飞一块塌下来的屋梁，又顺势劈翻一名刺客。
“小心！”
身后忽然响起萧如雪的惊呼，顾青山猛地回头，就见一个刺客扑向他，短刀己经递到胸前。
几乎本能地，他偏头闪过，刀尖划破衣襟，血一下子溅到他脸上。
顾青山双眸骤然一沉，整个人像只发疯的野兽，反手一刀，将那人拦腰斩断！
萧如雪冲上来，眼泪首掉：“你疯了！一个人顶得住吗！”
顾青山看她一眼，嗓音低得像雷：“你别乱跑！”
萧如雪咬着牙，泪流满面：“那你也得活着！”
顾青山低声：“若我死，你就也别活！”
萧如雪狠狠点头，忽然攥起地上的一把匕首，眼神透出一丝疯意：“那咱俩一起！”
顾青山愣住，随即笑了，笑得像鬼：“好！”
战火继续烧，火场的热浪一波波冲击过来，顾青山只觉得整条胳膊都快麻木。
他拄着刀，朝前又踏了一步，迎上另一个刺客。
“当！”
钢铁的交击震得他虎口发麻，火星飞溅中，顾青山一声闷吼，生生顶住冲来的力道，把那刺客逼得连退数步。
就在这时，柳如烟带着她的亲兵也赶到火场。
她身穿半套战甲，披着黑狐裘，整个人又艳又冷，远远看着顾青山杀得血人一般，忽然狠狠咬住下唇。
“这个疯子……”
一名护卫上前：“小姐，要不要把他救出来？”
柳如烟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救。”
火场另一边，沈玉笙被小顺子死死拖着，哭喊着挣扎：“放开我！顾青山要死了！”
小顺子红着眼：“小姐，顾公子让咱们护您，您要回去就是害他！”
沈玉笙哭得几乎断气：“那我也要陪他死！”
小顺子吓得跪下：“别啊小姐，顾公子拼命撑着就是不想你死啊！”
沈玉笙却拼死挣脱，一路踉跄着又冲向火场。
柳如烟的人先一步冲进来，把顾青山拉到安全位置。
柳如烟摘掉头盔，俯下身，眼神复杂：“顾青山，你想死在这儿？”
顾青山喘着粗气，笑得狰狞：“再来十个，我也劈了！”
柳如烟狠狠瞪他，声音颤抖：“你疯得没命了！”
顾青山咳出一口血，慢慢站起来：“江州，乱不了。”
柳如烟看着他，忽然心头猛地一疼，像被刀割：“你这种疯子……我……”
她的话没说完，就看见顾青山再次提刀，准备往火场深处杀去。
柳如烟猛地拉住他：“够了！江州撑住了，别去送死！”
顾青山停下脚步，目光微闪，似乎这才看见柳如烟眼底的湿意。
“顾公子——！”
沈玉笙终于冲过来，扑进他怀里，哭得几乎背过气：“你别死……求你别死……”
顾青山僵在原地，火光映着沈玉笙的泪水，他忽然笑了，笑得极苦：“我若退，你们都得死。”
沈玉笙哭着摇头：“那我陪你死！”
顾青山闭了闭眼，猛地一把搂住她：“不许说傻话。”
这时，又有一队黑衣刺客从街口杀进来。
柳如烟亲兵拔刀迎上，双方再次混战。
顾青山放下沈玉笙：“退后。”
沈玉笙拼命抱着他：“我不退！”
顾青山深深看她一眼，忽然狠狠一推：“小顺子，带她走！”
小顺子哭喊着拉住沈玉笙，沈玉笙被扯得连连后退，眼里全是绝望：“顾青山！！”
顾青山没有回头，整个人重新冲进火光：“来啊——！”
这一夜，江州盐市杀声连天，火烧了半夜才被扑灭。
天快亮的时候，尸体己经堆满一整条街，血顺着青石板缝流了老远。
顾青山浑身是伤，身上的青衫被血浸透得看不出颜色，刀也卷了刃。
但他依旧站着，死死看住最后几个被绑住的刺客：“活口，留下。”
柳如烟走到他身边，忍不住伸手抚过他被火烤得起泡的脸：“疯子。”
顾青山咧嘴笑：“乱不起来。”
柳如烟眼圈一红，低声：“你要是死了，江州就真完了。”
顾青山慢慢放下刀，整个人差点栽倒，被柳如烟扶住。
他勉强笑了笑：“歇一歇就好。”
当日午后，江州全城传遍：
“盐市火乱平息，顾青山亲自镇压，活捉刺客三十人！”
盐商们看见顾青山血人一样站在盐务署门前，吓得三天三夜都不敢合眼。
“这人是煞星啊……”
“煞星……江州顾爷！”
这种传说，像火一样传遍每一条街巷。
那天夜里，顾青山睡得极沉。
沈玉笙坐在床边，一首握着他的手，时不时就抹一把眼泪。
萧如雪悄悄走进来，放下一个香囊，又看了顾青山好一会，才默默退出去。
柳如烟坐在厅里，眸色深得像夜：“这条疯狗……如果哪天真要收，他能驯服吗？”
她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也许我自己，都会被他咬得死死的吧……”
清晨，顾青山终于醒了，睁开眼看见沈玉笙泪痕未干的脸，忽然伸手摸了摸她：“我活着。”
沈玉笙立刻趴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别再这样……顾青山，别再这样……”
顾青山目光沉沉，忽然低声：“沈玉笙，你若怕，就走。”
沈玉笙猛地抬起头，哭着摇头：“我不走，我只跟你。”
顾青山深深看着她，笑了：“那就别哭。”
他慢慢坐起来，呼吸像破风箱一样沉重，但眼睛依旧亮得可怕。
“江州……该彻底姓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