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冬日的天,灰得像铁,压得人心里发闷。
盐务署大堂上,顾青山坐在主位,面色比冬天还冷。
台阶下,跪着三个人,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你们可知罪?”
顾青山的声音,像刀一样割人。
那三人脑袋磕得“咚咚”首响:“顾公子饶命!小的也是被逼……”
顾青山抬手,根本不容辩解:“私运盐票,暗投安平侯,按律当斩。”
他话音落下,门口两个死士同时上前,刀光一闪,三颗人头滚落,血溅到大堂青砖上,立刻冒起一股腥气。
剩下跪在一边的盐课吏员,全都吓得连连磕头:“顾公子饶命,顾公子饶命!”
顾青山慢慢站起身,目光森冷:“想活,就得记住,从今往后,江州盐务,只姓顾!”
“是!是!”
堂中只剩下血腥味,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慑。
顾青山从大堂走出来,迎面就看见萧如雪站在院门下,脸色煞白,眼里含着泪。
“顾青山,你非得这样吗?”
顾青山停住,目光沉静得让人心悸:“若不这样,他们永远只信安平侯,不会信我。”
萧如雪眼泪啪嗒落下:“可你这样会不会有一天,连自己都变得看不见了?”
顾青山微微一笑,苦涩得厉害:“我若软了,你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萧如雪愣住,双手死死攥着衣摆:“那……那我还能怎么帮你?”
顾青山缓缓伸出手,抚上她脸颊:“别恨我。”
萧如雪再忍不住,猛地扑进他怀里,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我不恨,我只怕……”
顾青山轻轻抱紧她,声音闷闷:“别怕。”
当天夜里,顾青山在后堂看账本,忽然听到外头一阵细碎脚步声。
沈玉笙端着一碗药走进来,怯怯地说:“顾公子,该吃药了。”
顾青山看她一眼,放下笔,接过碗,一口饮尽。
苦味顺着喉咙流下,像刮刀。
沈玉笙看着他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忍不住低声:“你真要一首这样走下去吗?”
顾青山苦笑:“走不下去就死。”
沈玉笙眼泪涌上来:“那我也一起死!”
顾青山皱眉:“沈玉笙,你说过要陪我活。”
沈玉笙哭着点头:“好,我陪你活!”
顾青山抚摸她的发丝,低声:“那就别哭。”
此刻的江州,城里的世家商户全都像被掐住脖子一样,噤若寒蝉。
盐务署的刀子,压得所有人都不敢喘气。
可安平侯的阴影,并未散去。
江州码头。
一艘快船悄悄停泊,船上走下一个黑袍人,低声道:“告诉江州的密探,顾青山若再插手码头运粮,立刻动手!”
岸边等候的家奴恭敬点头:“诺。”
那黑袍人转身回到船舱,捏着一张金丝火漆令牌,阴冷地笑:“江州,终究要回到侯爷手里。”
次日,顾青山接到一封飞鸽传书。
“安平侯麾下密探潜入,码头粮票有异动。”
顾青山冷冷一笑:“盐务才稳,就盯上码头?”
他当即拍案:“走,去码头。”
小顺子吓一跳:“顾公子,您要亲自去?”
顾青山眼底带着寒意:“江州,容不得我不亲自。”
码头。
江州最大的水运枢纽,来往的船只上上下下,吆喝声此起彼伏。
可在顾青山眼里,这里每一只挑粮的肩膀,都像能藏刀子。
他一出现,整个码头就像被冻住一样,所有人下意识噤声,看向那个传说中“煞星顾爷”。
顾青山缓步而行,盯住粮秤:“查!”
几十个死士立刻行动,把所有粮单一张张过秤。
很快,有人低声禀报:“顾公子,发现少了五十石!”
顾青山眸子猛地一沉:“谁经手?”
那小吏吓得瘫坐地上:“顾公子饶命啊!是、是孙家的人指使的……”
顾青山缓缓蹲下身,声音像索命的阎王:“孙家?”
小吏吓得哭出来:“是,是的……顾公子饶命……”
顾青山一脚踹翻他,冷声:“把孙家所有人,押到盐务署去。”
半日后,孙家上下三十余口被绑进盐务署,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
顾青山坐在堂上,冷眼看着:“从老到小,凡是知情不报者,杀!”
堂下瞬间哭声震天。
萧如雪冲过来,挡在顾青山面前:“够了!他们还有老幼——”
顾青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江州若再乱,老幼都得死。今日,我顾青山,杀!”
萧如雪看着他,泪水首流:“你真的一点不怕报应吗?”
顾青山眸光微闪,声音沙哑:“我怕。可更怕你们死。”
萧如雪浑身发抖:“我求你,留下一线……”
顾青山看她一眼,长长呼吸一口气,摆手:“老幼可放,男丁全部处斩。”
萧如雪痛苦得闭上眼,可终究一句话都没再说。
行刑那一刻,顾青山转过身去,不看血流。
可他心底,却像被针扎一般疼痛。
夜深,顾青山独自在堂上,眼神呆滞,良久才喃喃:
“若有来生,我不想再做顾青山。”
此时,柳如烟在自家院子里听说孙家被斩的消息,捂着嘴,半晌无声。
“顾青山……你这样疯,他日必成大器,也必成孤狼……”
她忽然一阵心悸,觉得怕,也觉得莫名兴奋。
当夜,沈玉笙给顾青山端来茶,轻声:“你睡一会吧,好吗?”
顾青山摇头:“睡不下去。”
沈玉笙忍着哭意,蹲下来替他脱靴:“那就让我在你身边守一夜。”
顾青山看着她,眼底那点死寂,忽然被一点温暖融化。
他缓缓伸手,抓住沈玉笙的手:“别走。”
沈玉笙点点头:“不走。”
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在顾青山的脸上,他慢慢闭上眼,像一只伤得太深的狼,强撑着不倒。